“不足半刻,见伯父闭目养神,未敢擅自打扰,直至方才动了动,则唤了一声。”陆礼昭身体微颤,但并非因激动或是悲戚。
在兵营受训时,老兵曾说,立于将必死在自己刀下之人面前,务必先行示弱,如此一来,两方都会好受些。
“早有一瞬,只当是事情还会有别样转机,谁知却还是到了这一步……”敬晖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手指了指一旁茶台上的茶盏,“饮一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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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伯父,我……实不知该如何做了。”陆礼昭声带哭腔,但眼泪却未流下。
“莫哭,莫糊了视线,”敬晖自己拿起一杯茶,慢慢咂摸起来,“你既出现在此处,想必敬诚早些时候所言,知吟天殿底细之那名江姓工匠,便是你杀的了。”
“不将他杀了,恐一切落停后,洛水上百余具浮尸一事终还是要查至伯父与隐兵。”
“做得好,做得好,手刃那人时,可见他面露苦痛否?”敬晖手中握紧杯子,至生死临界的此时,心里反而生了许多难将息之感。
“未见,一刀封与脖颈,就连血也未见太多。”陆礼昭单手将刀鞘缓缓上移。
“隐兵百千之多,加之众人家中定总有一两人之亲属,如此一来,恐有数千至万人,舍一人性命,保全如此数量之人,不可不谓值得。”
敬晖说得悲怆,但又有些意犹未尽,“那位江姓之人,名字一时忘了,具体为何?”
“江文京,周文王之‘文’,东都曾称‘东京’之‘京’。”
“好名字,好名字,只是生不逢时。”
“敬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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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从脖颈处动手,若生枭首之感,恐惊了老夫家人,直从胸前挥刀,如此我可直视你,过往十数年,未曾像今日此时,还望多看你几眼,彼时……”
敬晖双眼眸中亮过短暂寒光,回过神来只觉胸前骤冷,可皮肉处却净是暖意,眼前景象蓦地变得模糊,且光线一直变暗。
咽喉中似能觉出未完几句话有了形状,卡在喉头不得上下,倒地时还能感到有人在身后搀扶了一把,直接侧在了榻上。
陆礼昭本想将现场再收拾得妥帖些,可不巧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敬诚的说话声,此时不能再攀岩走壁隐忍注意,他只得以衣袖将刀擦干,归于刀鞘,闷头迎着敬诚的方向走了出去,和方才自己提刀砍向那人之子,擦身而过。
在养育自己与胞妹十余年的敬晖面前,陆礼昭终归还是将手往回收了寸余,只是不知以那般年岁,敬伯父将得以生还与否。
此事过去第四日,城中恢复往日的大致模样,洛水岸上的凉亭却仍未撤去,反而还添了一圈一人多高的挡板。
陆礼昭召集几名隐兵,已在城中又手刃了数名知吟天殿中密辛,且有意将其告知于复周几人的异骨者,这时他正视与一对渔户父子共处一处,把那“精冥石”之秘密当众说出来的一名工匠为目标。
得知复位后的大唐圣人决定还都长安,他才顿悟,那一刻梦中的东都、黄昏、斜阳、洛水都指何意,四样事物有一共同之处,即为“源”。
东都为大唐正都城,即疆域之源;黄昏日夜,为大地阴气至盛之时,女皇的武周朝又如何不是大唐的阴气至盛之时,因而黄昏的东都意指复唐之源;斜阳西下,日升于东,却落入西,岂不为自东向西迁移;而洛水所指之意,他尚未明确。
偏巧韦巨源带着圣人的旨意仓促而至——是为“颂圣殿”而来,韦后早先至庙中,丘真人就察觉她有意成为武后之二,颂圣殿三字更是将她的司马昭之心表露无遗,且为水祭,最终定下“吟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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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醉此一场便能消解心中苦闷郁结,则饮干东都之中酒肆内所有佳酿又如何?”
“怕就怕滴酒未剩,最终却落了个不敌荒唐,而我从右卫大将军成了罪臣之子,何人又能解过往云烟?”
敬诚仰起脖子,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把盏扔进了洛水,将投影在水面上的景色击得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