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诚被支去城中抓捕四名逃窜的回鹘人,若从源头论,既不在于群臣,又不在于圣人。
群臣趋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连鸿胪寺卿这般直接相干之人,也不愿过多为这些事所累。
圣人本不愿亲自干涉这般无干于自身过甚之事,若不是太子与安乐至跟前,他本人几乎就要将此事当做从未发生。
鸿胪寺牵扯到的,不只是大唐人与外邦人之间的事,而更是大唐与某外邦的事;亦不只是应天神龙皇帝本朝或武后朝,乃至高宗、太宗、高祖朝的一些事项,更甚要至亡隋的陈年旧事。
处理得稍有不慎,便有极大风险。
只以大唐而言,所幸是回鹘人出手大闹鸿胪寺,杀伤数人;若双方身份反转,唐人入了回鹘人聚集的坊,行伤人、乃至杀人之事,则更不易收场,还有将事态变严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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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圣人宁愿自己不知此事,不知,群臣反而没有依赖,自行私下处理便可,一旦由自己知晓,则这帮好吃懒做、贪乐怕事的文武百官,便只等圣人拿定主意,谁轮上了,谁也别抱怨。
久久浸淫朝堂的群臣看透了这一层,但朝内一时毕竟没有像往日武三思、韦巨源那样的角色,无法参透部分内情。
自然就算不准圣人没有直接避开鸿胪寺杀案,而是直接主动问起,提出了一些方法,甚至直接下旨让具体某人操持这些事的原因,是因为安乐公主那位掌上明珠。
安乐的事,群臣不清楚,太子的事,就更加未必了。
而知晓这些事,恰是能否在朝中长久立足的根本,不论如何说,眼下的整个大唐,终归只有武氏、韦氏两族,可以不依靠能力,随意讨来个一官半职,稳稳立于朝中。
韦氏在大唐中的极位、顶端,自然是当朝韦皇后。
即便异骨案后,她终日只顾在太庙中罪己,向大唐已故先祖忏悔思过,朝中发生的大概,终还是有人会尽数搜集来,寻到合适时机,禀报给她。
皇城之内岂有蠢笨之辈,谁人不晓皇后此举不过休养生息,择机再返回朝堂,圣人之意亦明确,朝堂之上特意为韦后一直留着的紫色薄纱帐,就是实证。
可聪明人总归只是聪明,却未尽能真的攀爬至极位,更何况长居于宫中之人,不是内侍就是宫女,就算如上官婉儿那般,又能最终至何位置。
这些将朝中之事告于韦后知之人,求得不过是此刻太平,而他日或能有些为皇后擢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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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才接受母亲建议,拉上太子在圣人面前博得同情,又很快返回韦后身边,将早先与圣人的对话,转述给母亲,安乐彼时想得更加透彻。
“眼下要紧之事,未必要为娘亲口说与你知罢?”
“母后……母亲是指若父皇处顾虑已除,则如今只有长安城中仍有隐患?”
韦后无论在哪,都手持佛珠,不停拨弄,听过安乐的言语,默默点头,“平事有如剜骨疗毒,不使些狠辣手段,否则毒未见得解,而骨又遭了新伤。”
“母亲所言,女儿谨记在心……”安乐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犯了难,这般为难直接从脸上现了出来。
“怎?还有何事为难?”韦后的眼睛从半闭状睁开,单目盯着安乐。
“事已至此,自然不便于母亲隐瞒,”安乐环顾四周,见内侍宫女皆心不在焉,放心了些,继续说道,“那名叫颜娘之女,自我出了住处,便杳无音讯,不知去往何处。”
“独有她,知晓全部事宜,且手握多样证据,不除此女,和琢香之事定将于某日败露……”
安乐不敢直视韦后,倒身伏地,“是女儿先前失察,未尽将颜娘其人严加防范,才致慌乱中,只一人离开住处,却未完当尽之事,实有愧于母亲为女儿处处着想!”
韦后止住手中的佛珠,“罢了,罢了,人岂如豚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更何况李守礼之亲兵突至,你们之中何人也未曾料到,并非准备不及,只是被人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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