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将至的这一日,初雪覆盖了汴梁城。
雪不大,只纷纷扬扬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衬了漫天雪光。
一层薄雪,满地银白。
顾家二小姐与洗马康家康大夫的婚事定在了十一月初二。
这一日,久住顾元帅府的舒王殿下陆承修请辞。
何氏与顾湘将人恭恭敬敬送出了府,而后去了松龄堂。
顾老太太的病不大好了,前些时日天气冷,着了一场风寒,近日呓语昏睡,多日未得清醒。
期间来了几位太医瞧过,唯有一位陈太医的药方还算管用,听说那人还是顾家二小姐之前引去府上的。
“陈太医,敢问我家婆母……还能?”
何氏问的殷切,顾疆元还没回来,她得尽心尽力将婆母照料好了。
陈相生拢了拢袖子:“不知还能不能过年。”
……
离松龄堂有段路程的晚窗阁里。
陆归堂刚至。
这些日子他日日都会来,在这屋顶上从天黑待到天亮,朝臣们都宣称足有数日不曾得见咸王殿下了。
少女已察觉。
“陆归堂,你小心一些,雪天滑。”
陆归堂将脑袋从那瓦片的缺口出探过来,顾谨只能看见那双狭长的眸子。
男子声音懒懒:“你是在关心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陆归堂侧了侧身子,将手炉顺着绳子递了下来。
顾谨伸手接了,兽金炭,松枝香,一如往昔。
少女捧着手炉在椅子上坐了,并不抬眼看他,只淡声道:“没个正形。”
陆归堂蹲在屋顶上轻声笑了笑,道:“明日我来接你好不好,我带府卫来。”
后日,是顾谨出阁的日子。
顾谨伸手在手炉上烤了一会儿火,出声冷漠:“我父亲的书信,还没来吗。”
顾疆元还在回来的路上,若是快马加鞭,一封书信送个来回该到了。
屋顶上陆归堂叹了口气:“我也想着你父亲的书信若能到最好,可大军在定州耽搁了。”
顾谨心里一紧,暗觉不妙。
国舅带兵在定州平匪,父兄向来热血,若有能帮衬的地方不会坐视不理,顾谨要的书信恐怕耽搁在定州了。
她抱着手炉的指间微微泛了红色,开口决绝:“不行,我说过,不愿意扯你淌这趟浑水,如今朝堂之上波诡云谲,汴梁城里人心不古,圣上需要你,大贞也需要你。”
陆归堂闻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他轻笑,有自嘲之意:“安天下的事儿是未来储君该干的,大储之位,大哥会更合适些。”
顾谨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手炉放在了身旁圆桌上,又起身,搬了座下椅子。
她将那椅子往陆归堂掀开的瓦片正下方一放,登足站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