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明媚,北地的冬日,常常会有这般明媚的日子。
马世民以为,这是天公作美,天时地利均被他所占,虽然他也有人和,但显然,东关军这边的人和,比他更强,更是众志成城。
雄心勃勃,欲要为北秦国开创一番不朽基业的马世民,无奈之下率军退去。
北秦军来时如潮涨,退时如潮落,裹挟着上万具战友的尸体,带着不甘和愤怒,退出了东关城,退过长生河冰面,直到长生西关军寨之外,才重新安营整顿。
虽然北秦军退却,但他们队形不乱,几乎每个将士脸上都带着滔天的怒气,这样的军队,不适合对其追击。
更何况,东关军这边损失其实并不比北秦军好多少。
东关城无恙,除了一些被东关军自己拆除,用来做投石的房屋之外,其余民宅没有一处受到破坏。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马世民的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军纪严明,将士用命!
然而,东关城虽然无恙,可东关城中的守军驻所,却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
驻所四面的围墙均已被北秦军拆去,在围墙之后,则是满满的守军尸体。
看着被活着的守军慢慢收拢起来的守军尸体,夏侯越的虎目之中,竟是噙满了泪水。
平日的他有些纨绔,有些不学无术,虽然已经三十岁,却还似一个小孩子般,到处惹事,四处玩乐。
他没有娶妻生子,不愿成家,而这东关城,东关军寨,在他的眼里,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这是他的归宿,不是在夏侯世家的宅邸中,而是在这里!
今日一战,这个“家”虽然保住了,可是他的这些手足兄弟,却是死了不计其数,三千?四千?五千?
望着眼前已经被铺满了整个驻所训练场的尸首,夏侯越虎目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他忽然低喝一声:“弟兄们!走好!”
手中狼牙棒狠狠砸落在地上,发出震天轰鸣。
“轰……轰……轰……”一连三声,这是夏侯越在为他的手足兄弟送行!
直到最后,这些弟兄也没有一个投降,他们全都选择与夏侯越一起死守驻所,愿与东关城共存亡!
最终,他们做到了,他们撑到了曹泯和刘会的援军,他们撑到了马世民被迫退军,然而这数千将士的性命,却是永远留在了这东关城内。
没有死在蛮族的兵刀之下,却是死在了同为长生关守军的的西关军手中。
夏侯越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值得,但有一点,他已经很清楚:从今以后,他与北秦军不死不休!
“谢公子之援,末将没齿不忘!”在东关城的临时指挥所之中,夏侯越竟是直接跪倒在曹泯面前,低声说道。
“元德兄,何必如此,你我均是东关守将,自然应该守望相助,对抗北秦,乃是我分内之事,何谈援助之说!”曹泯连忙跑过去,想要将夏侯越给扶起来,谁知轻轻一扶之下,夏侯越却是纹丝不动,依旧埋首叩拜。
直到曹泯用上了些许神力武意,才终于将夏侯越给扶了起来,只见他面色阴沉似水,双目赤红,若非此时是在大帐中,恐怕夏侯越会直接仰天悲鸣。
他方才接到副将禀报了伤亡数字,一共阵亡将士六千三百余人,伤者一千八百余人!
要知道,这是他手中一万守军的伤亡数字,而非这场战争的伤亡总数!
马世民在撤退之时,其实已然攻破了驻所,那些北秦军士卒正在对夏侯越守军展开厮杀,若是再晚片刻,或许留给夏侯越的,便只有全军覆没四字了。
若非曹泯重创石坚,若非刘会给北秦军带去的莫大压力,那后果……
夏侯越并非一个顽固不化,不明事理之人,“公子救我军中弟兄性命之恩,末将誓死谨记,从今以后,末将必然以公子马首是瞻,他日若有反攻北秦之日,末将愿为公子马前卒!”
说着,夏侯越竟又要向曹泯跪倒。曹泯连忙止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再拜下去。
夏侯越转身,又向刘会躬身一礼:“刘将军不计末将此前鲁莽得罪,今次大义相助,末将亦是铭记于心,今后,末将愿尊士良为兄长,还请兄长不弃!”
“元德,哪里的话!你我共同守御长生东关已十数载,本就如亲兄弟一般,莫非你是今日才将我视为兄长?”刘会一向严肃,此时竟然也是微微一笑,走过去握住了夏侯越的手,激动地道。
夏侯越感激于心,大呼一声:“兄长!”随即抱住刘会,埋首痛哭。
在夏侯越看来,今日一战,是曹泯和刘会救下了他,保住了他手下三千弟兄的性命。
而在曹泯看来,此战,其实夏侯越的功劳才是最大的,若非是他带军牢牢牵制住了马世民主力,死守东关城不退,单单凭借他们三万人,想要击败马世民近十万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此前夏侯越在他面前立下过军令状,但看今日这局势,夏侯越若是真退了,也绝对没有人会怪他。
毕竟夏侯越只有一万人,而马世民却是亲率七万大军。面对敌人七倍的军力,夏侯越能做到如今这地步,确实是居功至伟。
一想到此,曹泯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刘会,只见他正在夏侯越身旁,轻声低语,像是在劝慰他。
“当日夏侯越立下军令状,便是刘会策划的,闵诏不过是配合他演了一出戏而已。只是不知,这刘会是否预料到了今日的结果,若果这一切,均是他有目的而策划,那此人之心计……”曹泯心中细想,竟也隐隐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曹静和孙悠,只见他俩也是在蹙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