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玛瑙铺就的玉阶两侧长满密密的相思树,映影着云间的月华。
庆功宴逐渐进入尾声,来客也相继离去,剩下的应酬交给月上卿鸿,月上九天去找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小狐狸,零和阮清然踩着玉阶去往魔皇和魔后的寝宫。
得知零的新琴做好了之后,阮清然便自告奋勇要当它的第一个听众。之前她就从月上九天口里听说过零弹得一手好琴,如今终于可以有机会一饱耳福,她连自家夫君都抛弃了,就为了能够早点听到零的琴音。
貔貅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让人在寝殿外都感到香气袭人。柔纱银辉披泻而下,天端的圆月映照着阮清然绝美的容颜。
她身边的零抱着一柄火金色凤尾琴,琴身主要以红、黑、金三色为主,表面被打磨的光滑似镜,月光照在上面,像是碎银散了一湖,熠熠生辉,美得梦幻。
来到阮清然的寝宫,入目所见的装潢竟比刚才的七重浮屠大殿还要堆金积玉,说是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把寝宫装修得比正殿还要豪华,足以可见月上卿鸿对阮清然多么的用心。
零将凤尾琴轻轻置于玉台之上,阮清然双手托腮坐在她的旁边,弯起的眉眼里满是期待。
手抚琴弦,乐声刚起,便被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打断。
“魔后娘娘,我有要事相见——”
从殿外走进像是母女的两人,年纪较小的那一位脸上蒙着一层面纱,而她旁边贵妇打扮的女人则是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
“魔宗南氏一族的大夫人,找我何事?”
阮清然直起身,心中有被打断的不悦,但她身居高位多年,这一点儿不悦,早已经不会表露在她的脸上。
外人在场,她就是尊贵无量的魔后。
“我是来给我的女儿讨一个说法的!”
女人拉过身后的少女,指着她脸上的面纱,恶狠狠的目光却是看向零的方向。“魔后娘娘还不知道吧,就是这个人,心狠手辣,思想歹毒,见我家女儿跟皇子殿下走得近了些,竟然对一个妙龄少女下这样的狠手……”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盆污水,零心里其实是有点想笑的。那妇人口中被她残害的妙龄少女,虽然戴了面纱,但从那身形零也认得出来,不就是她初来乍到之时,想要暗算十天不成,反而自食其果的黑莲花嘛!
这次庆功宴上没见到南初琀出来蹦哒,原来是想着等庆功宴结束之后再来魔后面前兴师问罪,颠倒黑白……
零微不可闻的嗤笑一声,蒲扇般浓密的睫羽轻轻一眨,旁若无人地掏出绢布擦拭着手中的琴弦。阮清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她就静静地看着她们会捏造出怎样一段鬼话?
南初琀的眼眶渐渐变红,表情泫然欲泣,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无人诉说。
她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那张狰狞的脸让零擦拭琴弦的手一顿。
这才短短几日,那张脸,已经不像是一张人的脸了。
到处都是被蛊虫撕咬后留下的洞口,黑一块、块白一块的形状不规则的分布着,叫人看了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伤口的皮肤虽然没有溃烂,但那凹凸不平的隆起也可以想象得到情况的严重。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听到阮清然的询问,南初琀的眼泪终于崩溃地落下,她抽动着双肩,看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
“就是这个人,她把铁线蛊扔到了我的身上,害我容貌尽毁,如今连人都不敢见,只能终日戴着面纱战战兢兢,唯恐叫人瞧见……而这个恶人,却仗着自己是四海仙尊的女儿,为非作歹后还逍遥法外,请魔后娘娘一定要为我做主,替我讨回公道啊!我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在南初琀的抽嗒声中,阮清然向零问道:“零,她的脸,是你所为?”
“是。”
零大大方方的承认,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阮清然点了点头,却并未对此事妄下定论。
她微微侧过头,耀眼璀璨的瞳仁里映着一张美丽的雪樱面具。至少在她的心中,这个女孩绝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事的人,除非是有人先找她的麻烦!
但换作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都会悲伤得想要自尽吧,南初琀现在的难过也不全然是装的。意图谋害魔族宗亲之事非同小可,这关系到魔族的颜面,可是这件事零和九天都没有告诉过她,她并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
零不知道阮清然是怎么想的,在看到南初琀那张脸时,她的心里也蹿起一股无名火。如果当时,她没有出手,那这些铁线蛊落在十天的身上……它该有多痛啊!
面具下那一双半眯着的冰瞳,不动声色地流露出一股冷煞的气势。雪白的衣裳翩然曳动,夜色黯淡不了她的一分光彩。
就算阮清然碍于魔族的颜面,要把她交给这两人发落,那她也一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现在南初琀尝到的苦头,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还敢来在魔后面前倒打一耙,勇气可嘉。若真到了那时,她也不介意动真格的陪这个家族所有人一起玩玩~
感觉到身边的女孩越来越冷的气场,阮清然安抚性地拍了拍零的手背,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她比谁都了解,她以为零是因为被扣黑锅而心情烦闷,只好以这个小动作来表达自己对她的信任。
“继续说啊,你们的话应该还没说完吧……”
阮清然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的神情平淡,让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信了还是没信。泼墨般的长发,仅仅以一根白色丝绦束着,充满了飘逸的感觉。
她的反应出乎南氏母女的意料之外,两人飞速地交换了个眼神,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决定按照原本想好的继续说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魔后娘娘,这个人对我的女儿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作为母亲,我是绝对看不下去的!还请魔后娘娘不要包庇恶人,把她交给我们来处置,以平我心头之恨,以及我女儿所受之苦……”
见阮清然不为所动,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越说越愤慨,大有阮清然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的意味。
“魔后娘娘,我知道魔皇陛下与四海仙尊交好,这丫头是他的女儿,有背景,但难道我的女儿就白白吃这个亏吗!她的容貌被毁成了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见人,又有谁敢娶她?我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这难道有错吗?”
“您也是一位母亲,如果皇子殿下遭遇了这种事,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那么请您也体量一个同样作为母亲的人的心情,将这个女孩交给我们处理,或者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阮清然还未发话,南初琀就先一步将她从地上拉起。
“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可是一家之主的妻子,不要为了女儿这样卑躬屈膝放低自己,不然女儿会自责的!魔后娘娘英明神武、公平公正,她肯定不会让我们受这样的委屈的……魔后娘娘,你会为我们做主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