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在同一天,罗卡尔帝国一处偏僻庄园里的血战落下帷幕,波勒王国宫庭里的一对夫妻久别重聚,而吸血鬼一族的栖身之所--鲜血山脉,也迎来了一如既往地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苏菲娅站在窗前往外张望。曙光山庄是一座有生命的建筑物,数日前那场激战中造成的毁坏,已在当天自动修复完毕,就像从来没有被破坏过一样;但是窗户之外,那片被雾霾笼罩的树林,却能在茫茫的翠绿之中,清淅地辨别出那一大片令人心寒的黑色。
枯死的树林,与四周的生机悖悖形成鲜明对比,是一片凄寂、荒凉的死亡地带。干枯的树枝伸向天空,如同曾在死前拼命挣扎过的死人的骷髅,向天空痛诉着被无顾夺去生命的不甘;地面上被利刃切开的狭长深沟和仿佛天外陨石坠地的巨坑,就像直通黄泉地府的入口,隐隐发出死者的哀嚎。那是数天前一场惊艳决战的见证。也许在过一段时日之后,重新生产出来的新枝嫩芽,会逐渐把这个印记从地上的抹去,使印在灵魂深处那份震憾的记忆,却永远不会消失。
在那场战斗中,虽然苏菲娅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她却完全没有胜利者的喜悦,每当她看到那一大片枯死的树林时,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如果这场战斗发生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里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每想到此,苏菲娅都感到心惊胆跳。
虽说吸血亲王已是她的手下败将,但他的确拥有摧毁一个国家的能力,苏菲娅总是怀疑,自己当初选择放吸血亲王一条生路是否正确……
都说女人的泪腺发达,但此时苏菲娅却以顽强的毅力坚忍住,将眼泪锁死在眼框之内。
后面有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即使没有回头,但从肩膀处感受到手掌的宽度、拍肩的力度,以及掌心处传来的体温,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欧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苏菲娅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花啦啦”地一串串往下滴落,把她的裙子和窗户的底框打湿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既然作出了自己认为是对的决定,那就坚信是对的。苏菲娅,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欧文温柔地安慰道。
“嗯。”苏菲娅点点头,依慰在欧文的怀里,把这几天来心中的低落情绪全部发泄出去。
不管在战场上如何英姿飒爽,她始终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小女人而已。
欧文轻轻搂住她,没有再回话。因为此时一切言语已经不再需要,她只需要一个怀抱而已。
其实,以现在苏菲娅的实力,要和欧文、卡修斯一起离开曙光山庄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但他们却留下来了。因为吸血亲王邀请他们三人见证一个“重要的时刻”。苏菲娅想都没想立即答应,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爽快。尽管卡修斯坚决反对并要求立即离开鲜血山脉,然而欧文却无条件地支持她。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重要时刻”是什么回事,但欧文用“命运之牌”卜算出,这绝对是件影响她下半生的大事。
算起来,吸血亲王进入血腔治疗无法在战斗中恢复的伤,今天应该是出关的日子,他口中的那个值得见证的“重要时刻”,也该在今天揭晓。然而越是接近谜底的时候,苏菲娅越感到害怕,不是为她自己的个人安危,而是她隐隐感觉到,那个所谓的“重要时刻”,将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杀戮--这也正是她连日来徒增压力和情绪低落的原因。
……
实际上,吸血亲王德克拉早在昨晚就离开了血腔。他做任何事情都会留下后着,因此时间安排上也总会宽松一些。亲王离开血腔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他的直属部下八贤者,但有一个人例外。
曙光山庄的地下室分为两个部分:西边是欧罗姆和他的研究团队工作的实验室;而东边则是监狱,用于关押犯错受罚的血族成员。
监狱四周墙壁上画满魔法阵,用以压抑囚犯的魔力,防止其使用空间魔法逃脱。大多数牢房都是空置的,除了尽头的最后一间。亲王打开牢房的门,这里被关押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双手被两根钢杈插穿,呈“大”字形钉在墙壁上。虽然以吸血鬼的力气要挣脱这两根钢钗并非难事,但钢钗内部已灌满了银水,只要稍有晃动,钢钗中的银水就会流入体内,因此除非囚犯想自杀,否则他不敢轻举妄动。
亲王将两根钢钗拔了下来,被钉在墙上数日之久的囚犯随之恢复了自由。
“怎么样,这些天里,你过得如何?”亲王对那囚犯说。
“还好,清静的环境有助于我创作新的乐曲。”马弗故作轻松地揉了揉被刺穿的手臂。
往日意气风发、优雅高傲的吟游诗人,现在还不如一条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