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二字,在几人之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厉晟尧一动不动,眉眼之中似乎酝酿出一股子巨大的风暴,风暴袭卷而来,又像是吹起了一阵绵绵的雾气,将男人精致的五官隐在凉凉的风中。
“小宁!”男人夹杂着怒意的嗓音平淡无奇的响起,厉宁在触及到男人那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时,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那双眼睛像是镶嵌的美玉,这会儿像是露着气势夺人的光,厉宁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人无声的扼住一样,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嘴角依旧掀起淡淡的嘲讽:“大哥,你还真是执迷不悟,这个女人,害的你这么多年,还不够惨吗?”
厉晟尧没有想过,时初在四九城碰到的第一个人是厉宁,如果是旁人,他肯定能蒙混过去,毕竟七年了,时初的容貌还是有一些改变。
但是厉宁几乎是跟时初一起长大的,除了陆朝衍以外,他恐怕是最熟悉时初的人。
哪怕隔了再久时间,他都能一眼认出时初来。
时初听到这句话,眉锋浅浅一勾,有一丝不解在淡色的眉宇之间划开:“小宁,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当年,明明是厉晟尧把她逐出了四九城,为什么厉宁会这么说。
厉宁目光阴沉沉的,像是巨石一般压在心口上,他望着时初,眼里闪过一丝怨愤:“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以为当年你是怎么……”
“闭嘴!”厉晟尧突然厉喝了一声,打断了厉宁的话,厉宁看着厉晟尧,眸子里微微浮起了一丝诧异,但是看着男人眼底深深的警告时,他才闭上了嘴。
厉晟尧望着厉宁,眉眼没什么浮动,可是那双眼睛里透着斑驳陆离的光,像是星子撕在了星河中:“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天的事情,小宁,我希望你谁都不要提起!如果让我知道你透露了这个消息,有什么后果你心里掂量一下!”
说完,一把拨开那个保镖,拽着时初不由分说的离开了。
厉宁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嘴角突然诡异的一勾。哪怕他不说,大哥以为,时初回来的消息能瞒得住吗?
他真是,太天真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厉晟尧才松开了时初。
男人的脸色沉静的如一潭静水,那一双幽沉的眸子像是裹了一层细碎的光芒,层层叠叠的落在他眼睛里,给他添了一种精致逼人的贵气。
他长身如玉,眉眼沉默,身上带着一股子无与伦比的高贵,贴身的风衣将身形勾勒的很好,整个人显得成熟又稳重。
时初静静的望着他,似乎有一肚子疑问,可是神情却飘了很久。
厉晟尧不用抬头也知道时初在想什么,可是当年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跟她解释,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现在再来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小宁的腿不能走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时初想着方才的厉宁,不知道为什么,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却分外让人难受。
男人沉默的看着她。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是时初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男人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巨大的痛苦,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时初本来就瘦,本四九城几天,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儿,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样子,却透着一股子倾国倾城的味道,她的唇色更加苍白,海藻一般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削瘦的半颜,看起来整个人跟鬼一样:“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今天见到了厉宁之后,她才知道,当年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情况,却偏偏瞒了她一个。
曾经她以为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全部被搅得天翻地覆!
时初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后悔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四九城,她如果不走,就好了。
她这种人,就应该呆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
她凭什么离开七年!凭什么!
女人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浮出一丝绯红,那薄薄的烟气从她眉眼里勾出来,像是缠着三千恼人烦丝,厉晟尧看着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初,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再乱动,眸色里的沉,如同山峦一般压了下来:“时初,就算是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
依着她的性子,她肯定早就回了四九城,当年好不容易让她离开,避开这一切,如今又怎么可能让她回来。
厉宁是二叔唯一的独苗,他当年出了事,已经让二叔震怒异常,如果让时初再回四九城,怕是依着二叔的性子肯定不依不挠。
而时初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时初的肩垮了下来,是啊,又能怎么样,她不是医生,她是一个罪人,罪无可恕,她突然身子一软,豪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幸好厉晟尧眼明手快抱住了她:“小时!”
时初睁着眸子,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像是丧失了神彩,她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厉晟尧,一滴青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我,偏偏受折磨的人是小宁?”
厉晟尧听了这句话,心头大痛。
他当年得知厉宁残废之后,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会儿,女人眼底的巨大悲伤,像是一把利剑戳在了他心口上:“小时,不关你的事,小宁的事情谁都不想这样,我们会继续找医生,他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的。”
时初眼底的悲伤仿佛散了很多,她突然挣扎着从厉晟尧怀里站起来:“我要去自首!”
厉晟尧却紧紧的按住了她的肩,明明不重的力道,却让女人无法动弹,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女人,怒不可遏的开口道:“你以为你去自首小宁的腿就能好起来吗,陆时初,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知不知道,陆家当年为了保你付出了什么!”
时初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停止了挣扎,怔怔的望着他。
当年出事以后,厉少容就来陆家,让陆家把时初交出来,毕竟她害死了容初,也害的厉宁的双腿受了伤,陆家为了自保,不惜把她推了出去。
时初不肯承认罪名,当时跟厉晟尧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可最后一把水果刀捅进了她的肚子里,时初重伤入院,这期间没有人来看过她,她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
直到那一夜,她出院的时候,却被逐出了四九城。
从此,再也不能回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谈判的,可是结果却是所有人确定好的。
她必须走,必须离开四九城,不然,厉少容可以用那些证据随时把她送入监狱里去。
往事一幕一幕在时初脑子里重现,她仿佛穿透时空,看到在事发当晚,哥哥为了她在爷爷面前长跪不起,她想起来,爷爷为了她的事情愁眉不展,哀声叹气。
她想起来,那一夜,爸爸一生不信神明,却为了她的事情在佛祖面前求她平安。
是她不该,不该犯下那样的错误,不该在被逐出四九城之后,对那些所谓的家人恨之入骨,她恨他们为什么不帮她,她明明不想杀人,人不是她杀的,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其实错的一直是自己。
一直是她,才对。
“对不起……”她不该任性,听信别人的话,不该凭一时之气,就要教训容初,却酿成了一连串的悲剧,她不该!
时初突然身子一软,彻底的昏厥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厉晟尧,只有陆恩慈一个人守在她病床边,她感觉到病房里只开了一个小夜光,微弱幽蓝的灯光在夜色里蔓延。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的要命,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听到有人突然问道:“醒了?”
时初点了点头,干涩的应了一声。
下一秒,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刺眼的灯光如同白昼一般瞬间浮现,因为长时间陷入黑暗之中,时初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等适应了房间里面的黑暗之后,她才茫茫然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望着陆恩慈的时候,闪过一丝疑惑。
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冲入到脑子里,她盯着窗口,没说话。
倒是陆恩慈突然出了声,声音跟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像是机器人在说话一样,每一个腔调保持的一模一样:“你如果没事了,我马上安排飞机,送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