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见宋太太也不吭声,于是又继续说道:“我们苏家的当家男主人,都已经不在了。这长辈一旦故去了,也便是大树倒了,我们底下做小辈的也是没有什么依靠了的。如今也只不过是小心地过着日子,若不是实在有难处,我今儿个也不会来打搅宋太太您不是?”
宋太太有恃无恐地坐着,一点也不为芷若的话所动。不过就是傲慢地抬起了手,慢慢地欣赏着自己的手指甲,然后把手对着太阳的光线,翻来覆去地看着,再远远地将手伸出去,觑起眼来欣赏了一番。
芷若又笑着唤了一声:“宋太太,您看……”
宋太太皱起了眉头,显然很是不愉快,似笑非笑道:“宋小姐,我呢,也是个厚道人。倘若说你这个人不太识相罢,好似又有些嘴上无德,可是你这说的话罢,也实在是拎不清了。旁的多余的话我几句不说了,但凡我们住在这儿一日,你们苏家可不就跟请了一尊门神似得。这年头,外头乱的很,哪里不是地痞流氓横行,时不时地敲诈上一把。如今有我们在这儿坐镇,这帮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这世道,就凭你一个女孩子,要真有人对你们苏家的宅子动了心思,就凭你一个人,你还招架的住?”
宋太太这一番歪理邪说,真是把芷若气的够呛,她面上仍旧只是笑道:“照着宋太太这么一说,我们苏家请了你们这么一尊门神,岂不是还得日日都得香火供奉着,还要奉上一些银两才算是恭敬?”
宋太太脸色一横:“你这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
芷若只是笑道:”您这意思,看来是不准备搬走了。成呀,那您就先住着罢,咱们改明儿再谈。”
宋太太也不大理会,只是站起了身来,朝着屋内走去,讥讽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样的本事,难不成还敢把我绑出去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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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芷若一人操持了一个简单的丧礼,将苏润卿下葬到了自家的田地里头,立了个墓碑,苏家上上下下一道跟着落了回泪,这丧礼也便算完成了,特殊时期,看着简单的丧礼,这从抬棺到仪式,那也是贵的离谱,因而这程家送的礼钱,一下也便去了大半。
而后福贵就带着芷若到了绸缎庄,算是清点账目。这苏家下头的产业原来颇多,先后也开过染料厂、布厂,到芷若成年前,便先后没落了,而后只剩下一些绸缎店、米行之类的。如今兵荒马乱的,市面上很是萧条,大小店铺也便不好开了,这基本就没有盈利的。
现下处州府的店铺,都是到公署或者守军里头找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做股东,算是变着法的送钱,以图一个保护伞的功效。但是这花红奉献的越多,自然成本越是上涨,乃至到现下,小店铺就几乎是到了无以为系的地步了,只得转头关了门。
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门道就更是多了,但凡有一处孝敬不到位的,那就甭想有好果子吃。从前苏润卿在的时候,这方方面面都还顾忌着他与中央的关系,因而诸人总还敬着三分颜面。如今,这老太爷去了,自然各家都把这苏家视为一块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