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这是什么样子,去工厂能这副打扮?你穿着一身绸缎,可不是去给我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程瑞生看着逸之那一身打扮愈看愈觉得眼里冒火。
程家虽然家底一向殷实,可是程瑞生也是极为讲究的人。诸如但凡程家的人要去染厂里头,那是一定不好穿金戴银,更是不好绫罗绸缎,怎么朴素怎么穿。这是程家的家风,也是一贯的规矩。
程逸之并非不知晓这父亲在意什么,不过是一夜未归,回来晚了,偏巧又被抓个正着,实在也是有苦难言了。至于程瑞生呢,他自然也瞧得出来,自家儿子是才回来,不过正好想要训诫他一顿,程逸之这也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这不是还没去厂里下车间嘛,父亲何必动怒。我把这身衣服给换了不成么……”程逸之边说,边就将那绸缎做的马夹给脱了下来。
彼时,芷若带着奶妈不紧不慢地进了前厅,然后对着程瑞生略略鞠躬行了个礼:“父亲。”
程瑞生将手上的戒尺一下就扔到了案台上,而后气呼呼地坐了下去:“这个小畜生,早晚要被他给气死!这一天天的,愈发的不像话了!”
芷若从奶妈手里头接过一盏燕窝水,送了过去:“父亲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这事情呢,倒是也不好全怪逸之的,说起来还说我不好了。前些天,我同逸之说起,想要养一盆晚香玉。没想着,他倒是记在心上了。您也晓得的,这晚香玉,只有夜里才开得好,要找盆好的来,怕是不容易呢。”
芷若边说,边瞥了程逸之一眼,朝他略略使了个眼色。程逸之忙接话道:“是了,是了,父亲,我这不是帮着芷若找晚香玉嘛,这不得已,出去了一夜,可不是惹来误会了。”
程瑞生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他心下跟明镜似得,不过面上仍旧问了林寅一句:“可是这样?”
林寅笑嘻嘻地打了圆场道:“可不是嘛,到底是少爷心疼少奶奶,这还一直不让我同老爷说,可不是怕您责怪嘛。”
程瑞生上下打量了林寅一眼:“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情,要问问你,你可得跟我说实话。这中秋的时候,你是不是收底下工人的礼了?”
林寅原本是笑着的,经着程瑞生这么一问,一下就被自个呛得有些噎住了:“这个……是有叔爷送了几筐自家种的果蔬来,说是孝敬老爷的呢。”
程瑞生的声调不由得冷了下来:“你可记着了,这往后,逢年过节,不可以收工人的东西。人家在上海混日子,拖家带口,都不容易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果蔬,那可是人家家里头好几日的口粮。一会你跟着一道去工厂的时候,记得带几瓶老酒过去,车间里的工人,一人一瓶,谁都不好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