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这程家现成的染厂和稠铺,锦缎罗围、被褥枕套这些东西自然不用发愁,少的只
是逸珠的四时的衣物,还有一些入时的首饰,以及胭脂、水粉、头油一类的东西。
这寻常的物件,程老太太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也便一道嘱托了芷若帮忙筹备。原本有些东西是要去苏州置办的,可是这会日本人在上海开外的地方打的眼红,这子弹是不分白天黑夜地飞着,照谁都不敢轻易去苏州了。
芷若只得尽力在上海本地的铺子里寻了一些看的过眼的,好歹算是作了数的。如今上海市面上也是一片混乱。这金价也是跟着飞涨,那些金饰水涨船高,随便一片的价格说出来都叫人咂舌。
现下也不只是程家急着嫁女儿,这外头换小黄鱼的、挖地洞的、备干粮的,什么人都有。程家到底是寓居一隅,门一关,外头的事情又好似与这里是隔绝开来的,总有些图一时清净的样子了。
到了程逸珠出嫁那一日,程家就十分的热闹了。那些梳妆台、晾衣厨、木床等等,天边红红的日头,喜气洋洋的人脸,琳琅满目的各色摆设,走马廊沿上来回奔忙的丫鬟和听差,芷若就依靠在柱子上瞧着,心下也跟着觉着欢喜起来。
这底下来了几个亲戚家的孩子,也是十分的兴奋,在那些龛盒之间窜来窜去的,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碰碰那个,都觉得有趣极了。对于孩子来说,这些都是神秘的不得了的东西,可又都带着喜气。
女孩子还好,到底是小心谨慎的,换了男孩子可就不同了,这闹得过了,但凡脚一扫过,那便是几个龙泉窑的青瓷跟着“咣当”落了地,瓶颈和瓶肚早就分了家。
但凡是大喜的日子,自然都要讲究一个吉利。芷若、逸之这些受过西式教育的人是不介意这些事情的,可是程老太太看见就不同了,看见吓哭了的孩子,脸都涨白了,忙把孩子往里屋拉。
然后她悄悄地叫底下的丫鬟换了几个差不多的瓶子,替换了碎掉的那几只来,还一再嘱咐在场的人切记不可张扬出去。
程老太太的话,众人岂能不停,个个都唯唯诺诺地应着。可是程老太太到底心下在介怀这个事情,总觉得这会眼皮就跟着跳的厉害。
芷若远远瞧见她在揉着太阳穴,就忙递了一瓶万金油过去,帮着老太太按压了几下。芷若也不忘宽慰道:“您这是这几日操劳多,累着了。”
程老太太觑起眼看了眼芷若,半晌没说出话来。不过用长长的小指甲又挑了一些万金油出来,抹在鼻子下头,那股浓烈的味道一下就呛得她眯上了眼睛。
程老太太感慨道:“到底还是你贴心呀。”
这看热闹的孩童和行人挤满了街头巷尾,可算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关家派了关雨时的两个堂弟出来接新娘子,两个原本不过是学校的学生,这会也是穿了新的一身长袍马褂,略有些别扭地走在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