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想还是需要同阿娘和父亲商量以后才好定夺,想来他们心下多半是不愿意离开的。”逸之说道。
芷若知晓,逸之说的都是大实话,这一大家子人,哪是说走就能走的。况且如今哪里都乱,即便到了南方,也不能保证日本人就不会打过来了。国之不国,到底哪里都不好容身的了。
夜里,芷若躺在床上,总有些心灰意懒的感觉。她想起抵制日货的事情,说起来其实也不能怪那些孩子,要怪也只能日本人头上了,到底是他们不该进犯他国的领土。
这个时候,她又想到,前次从日本货船上囤来的布匹数量不少,如今烧了一大半,这笔账,才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算了。往后倘若进货,钱又从哪里来?还能进什么货?
世道乱到这个份儿上,绸铺是不是还能继续开得下去都已经是未可知了。如今这手里头压着铺子,那就是烫手的善于,即便是要典出去,那也是无人会来接手。这个年头,固定的产业就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性命都难保的前提下,谁都不傻,也不高兴背一个包袱在身上。
芷若就这样七想八想,心里乱成一团麻。她原本想要把腹中的话同逸之说说,可是又想着,看他也是多少有些没有主意的样子,怕是也指不上了。她忽而就想起了爷爷在世的时候,莫名心下觉得有些戚戚。
关家,因着日本人攻占宝山的消息,也是一家子坐立不安。
“日本人真的来了?咱们真的要出逃了?”姜佩娥不停地问着儿子关雨时,看着好像是问,实则又是她实在难以相信这天真的要变了。
关雨时瞧了眼关雅韵与腹部隆起的程逸珠,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人家家里走不走,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家里头,到底是女人比男人多的,到时候,万一遭点什么事情,可不是自个找罪受么。”
关雨时一面说,一面就转过头去,望着父亲关海道:“父亲,您说呢?”
关海很是烦躁:“你也别催我,你这一催,我心里头更乱了。原本我就是衙门里头办公差的,你叫我一走了之,实在是觉得有些面子上过不去,我还得好好地想一想。你们倒是不如回去自个先收拾东西。这逸珠看着身子重了,怕是还要做在外头生养的准备。这药带的、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可麻烦了。”
关海一面说,一面就连连要把一家子人给打发出屋子,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这前脚出了屋,姜佩娥就觉得心下也很乱,什么都不多说,就朝着佛堂去了。
关雅韵突然快步上前,就拦住了逸珠的去路,一脸忧心道:“我说逸珠,我看那,你不妨先收拾了细软走了,咱们家里头,如今最要紧的可是你呢。你看啊,你肚子里头可是咱们关家的长孙,可是不好出差错的。”
关雨时一听,自然晓得,他姐姐这是想法子要打发程逸珠先走。说起来,这逃难的时候带着个大肚婆,谁都知晓不方便。但是如果先把程逸珠打发走了,那么之后的事情,一切就都好说了。
关雨时本就十分厌烦同程逸珠的这桩婚事,按理说,这姐姐一提,他应该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个提议他心下竟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因而还没等逸珠开口,关雨时就道:“这要走,自然也得跟我一起走,哪有老婆儿子跑了,我一个人走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