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到屋子门口,慧梅、慧英左右打帘子,笑着福了一福,道:“恭贺闯王!”
李自成微笑点头,走进屋子,不禁一愣,只见厅中摆放了一桌丰盛酒菜,高夫人盛装站立在桌旁,笑吟吟的看着李自成,见他进来,立刻福了一福,笑道:“恭喜夫君,得到谶记,从此以后就是真命天子了!”
李自成哈哈一笑,心中十分开心,上前伸手扶起高夫人,只见夫人今天打扮的十分漂亮,穿着大红遍地金的对襟罗衫,外面披着大红的比甲,明黄色的妆花罗裙,红色的鸳鸯绣鞋,是用金丝绣的鸳鸯,一身红艳艳的装束,显得十分喜庆。
高夫人三十上下的年纪,此时打扮起来,年轻美貌,她秀发乌黑,朱翠满头,肌肤细腻,顾盼神飞,笑容迷人。以前李自成见惯了粗衣陋食跟随自己四处征战的夫人,从来没见过她打扮的这么漂亮,不禁怔了一怔。
再看桌上酒菜也是异常丰盛,白嫩的盐水鸡,热腾腾的瓯蒸鸭子,透亮的水晶肘子,油汪汪的泰州鸡蛋,还有烧鹅、排骨、大虾、河蟹。这八样仅仅是荤菜,还有几样素菜,几样水果,把一张大桌子摆放的满满的。
李自成虽然攻破洛阳,物资极大丰富,但他节俭惯了,平时吃饭依然简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一桌酒席呢!
高夫人笑道:“今天是夫君大喜的日子,所以妾身破费了一些,置办了一桌酒席,给夫君庆祝,夫君不会见责吧!”
李自成笑道:“平日里,夫人跟我过苦日子,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点小事,哪会责怪,我还要感激夫人呢!多谢夫人为我置办酒席。”
李自成平日十分严肃,从来不跟夫人开玩笑,今日心中高兴,凑过头去,低声道:“夫人今天打扮的真漂亮,比咱们成亲那日还好看。”
高夫人脸上微微一红,露出一丝羞赧之色,笑道:“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咱们一直忙着打仗行军,提倡艰苦朴素的作风,难得有一个机会,为夫君打扮。如果夫君真如谶记所言,妾身打扮的日子在后面呢!”
李自成大喜,看着高夫人明艳的面孔,好像已经穿戴上了皇后的凤冠朝服,端正在坐在自己身边,接受万人朝拜。
“来,夫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敬夫君一杯!”高夫人让慧梅打开一坛从王府地窖中抄来的美酒,给李自成的斟满一碗。
李自成虽然平日不饮酒,但今天心中开心,端起碗来一饮而尽。随后慧梅领着一群女亲兵,一共十多个人也给李自成敬酒,庆贺他得到谶记。
李自成喝了几碗酒,心中的快乐无法形容,他对高夫人感叹道:“我李自成本来是一个马夫,一个驿站小卒,受苦遭罪,受人鞭打,不得已才起来造反。哪成想,自己竟然是个真命天子。老天爷早就知道我李自成,把我的名字写在谶记上,几百年前就知道我要当天子,推翻明朝,这也太神奇了!这可是天命啊!以后这事传扬天下,张献忠、罗汝才这干人也知道此事,定然不敢与我争夺天下了!我是命中注定的要当这个皇帝啦!哈哈!”说完,也不用人家劝酒,自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只觉的志得意满。
此时,在一个院子中,范青立在一棵槐树之下,黑暗的夜色把他和槐树融为一体,模糊难辨。范青在侧耳倾听,整个军营中到处欢声笑语,鼓乐齐鸣,鞭炮锣鼓响个不停,好像在彻夜狂欢一般。范青自从来到闯营还从没见过这种景象呢!他微微叹息,脸上露出一丝忧色,李自成能取得天下,靠的是自己坚忍不拔的努力,靠的是所有将士拼搏奋斗的精神,与谶记有什么关系?谶记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迷信活动,却让全营上下如此相信,只怕以后所有人都以为天命已定,不需要努力,就能轻松得到天下,可就糟了。
第二天上午,李自成和牛金星、宋献策三人在营帐中议事。李自成询问宋献策一些练兵行军作战之事,宋献策口才很好,阅历又多,讲了许多古代名将的兵法和阵战之事,虽然没有实际意义,且言语中多是恭维李自成的话,但李自成听得十分顺耳,连连点头,心想,“这宋先生确实如牛金星所言,知识渊博,见识过人,是一个奇才啊!”
李自成道:“二位先生,我心中有几个疑难之事,始终犹豫不决,想请二位先生代为斟酌。”
“闯王请说!”牛金星和宋献策都对李自成拱手,对李自成恭敬的态度十分满意。
李自成道:“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洛阳第一大乡绅吕维祺是否应该处斩的问题。”李自成把那日范青的意见,与众将争论都说了一遍。
牛金星沉吟道:“军师所说的道理,我不敢妄加评论,但诸将都建议杀此人,显然此人有应该杀的理由。诸将都是闯王从陕西带出来的老人,忠心耿耿,值得信任。闯王要得天下,依赖的还是这些忠心的将才,无论是出于正义,还是出于笼络诸将之心,我觉得都应该将吕维祺斩首示众。”
闯王又将目光投向宋献策,宋献策立刻拱手道:“属下新来乍到,不了解军师和诸将,也不了解吕维祺为人。但有一点是确定不疑的,闯王上膺天命,是真龙天子,所做之事,定是符合天道,顺应民心。既然如此,闯王何必在乎别人的说法和眼光,尽管自己放开手去做罢了。吕维祺真有恶迹,斩之定可以大快人心。至于军师所说的笼络大家世族和天下读书人,闯王完全不必考虑。因为你已经上应天命,名列图谶,这些官绅和儒生,只要听说此事,定会望风影从,争先来投靠闯王,完全不必去笼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