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在西厢房等了一个多时辰,刚才又被慧英冷落一旁,心中十分恼火。见孙氏只说了一个“是”字,就要退下,她上前福了一福,道:“太太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之主,我自然打心眼里尊重,以后凡是只要太太吩咐下来,我们没有不听从的。不过,我们手脚粗笨,又没见过世面,如果有失礼不当之处,还请太太多多包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话语虽然恭顺,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甜中含酸,又几分不服气之意。
慧英听出话里有话,冷笑一声道:“有句话本来想明天再讲,既然金姨太提起来,我不妨先讲几句。你们服侍爷有几年了,也算吃了些辛苦。我也不是心眼小,不能容人的女子,言语差错,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我不喜欢有人狐媚心性,迷惑男人,舌尖嘴薄,搬弄是非,我眼睛里不揉沙子。告诉你们,我可是在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杀人不眨眼的,在家中更忍不了半句闲话。我丑话说在前头,谁惹怒了我,休怪我心狠手辣。”
孙氏害怕,低着头一声不吭。金氏一来仗着平时袁时中对她宠爱,二来被一腔怒气冲昏了头,忍不住质问道:“我不明白太太说话的意思,谁狐媚心性啦?谁迷惑男人啦?咱们都是爷的女人,谁也没比谁高贵哪去?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王的义女,就了不起了,不服气,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听金氏这样无理的话,孙氏吓得脸都白了,这是想要和慧英现在就翻脸么!她想要上前劝解,只是嘴唇哆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却见慧英柳眉倒竖,一脸煞气,喝道:“放肆,敢跟我这样说话,还有没有规矩。”慧英平日在闯营不怎么出头说话,但她毕竟是高夫人调理出来的人,见过大世面的,会被一个区区金氏给压住。只听她厉声喝道:“给我掌嘴。”
慧剑和两名侍女上前,金氏伸手向慧剑脸上抓去,想要撒泼,却不知她打人的水平和慧剑差了不知几个层次。慧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就给她押在身后。金氏只觉得手腕奇痛,根本挣脱不掉。口中却依然叫喊不停,“你不要以为自己真是闯王的小姐,实际你也不过是个低三下四伺候人的丫环。只是为了和我们袁将军结婚,才把你收成养女,你也未必比我们高贵多少,都是一样的奴才……”
两名陪嫁的女兵上前,狠狠的扇她耳光,只打的她嘴角出血,杀猪似的惨叫。
袁时中在二门厅中喝酒,听到禀报说慧英正在惩罚金氏,大吃一惊,急忙奔回内室。慧英见袁时中回来,才冷笑一声让慧剑放手。
金氏瘫倒在地上,一张漂亮脸蛋肿的好似猪头一般,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她起身抱住袁时中的大腿,哭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再晚一会儿,你就见不到妾身了!你要替妾身作主,不然妾身就碰死在你面前。”
袁时中见金氏被打的这么惨,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质问慧英道:“好端端的,干嘛打人?”
慧英冷笑道:好端端的,我会打人么?你问问她是怎么跟我说话的,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袁时中想起这些日子,慧英对待他十分冷淡,不禁怒道:“她就算没有规矩,你也要先告诉我才能动手,你这样做,还把我放在眼中么?”
慧英冷笑道:“夫君,有一句话,妾身也想奉劝你,你是一营之主,统帅十几万人马,你的属下都看着你呢!所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立身正了,属下自然也跟着有样学样。你若是一心只想着喝酒、玩女人,胸无大志、混混僵僵,那么臣妾只好把自己这双无用的眸子挖出来,算臣妾瞎了眼,看错了人。”
袁时中听慧英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呸了一声道:“我袁时中爱怎样,便怎样,你若觉得你闯王义女,身份高贵,咱们从今以后不再见面就是。”说完搀扶着哭哭啼啼的金氏,离开慧英的屋子。
他把金氏送回房间,请大夫医治,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气愤不已,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咒骂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有亲兵来报告,说刘玉尺和朱成矩来拜见他。
袁时中命令让他们二人进来,一见到他们二人,袁时中立刻抱怨起来,大吐苦水,把新婚这几天,慧英如何自恃身份,对他不冷不热,还有刚才惩罚金氏,对他出言不逊的话都说了。
听完袁时中的抱怨,朱成矩轻咳一声道:“我和玉尺刚才略略商议此事,我们二人都以为,将军不应该因为此事恼怒夫人,更不应该疏远夫人,不与她同房。”
袁时中呸了一声,“看她高傲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疏远她几天,杀杀她的气焰。”
刘玉尺拱手道:“将军,你不能被怒火冲昏头脑。慧英毕竟是闯王的义女,高夫人很疼爱她的,咱们刚刚加入闯营,很多事情都要仰人鼻息,看人家眼色。如果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和太太闹翻,对咱们小袁营的未来发展是很不利的。”
朱成矩也道:“将军,太太惩罚金氏虽然手段严厉些,但她毕竟是主母,惩罚小妾,也不违反礼法,但你若因此疏远她,只怕会被闯营看成爱好女色的人。”
袁时中这时也稍稍冷静一些,喃喃道:“想我袁时中是一方豪杰,现在却要仰人鼻息了。”
刘玉尺叹道:“形势所迫啊!请将军今夜就回太太房间,不要冷落了她。”
袁时中恼怒道:“我现在回去向她低头,岂不是更助长了她的气焰。”
朱成矩道:“将军,夫妻本为一体,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谁向谁低头一说。”
刘玉尺则道:“将军投顺闯营之后,小袁营一营的前程,都系在闯营之上,能否讨得高夫人的欢心至关重要。将军恩爱太太,就是拥护闯营。况且太太颀身玉貌,明眸皓齿,远胜金氏。不过,她是闯王养女,立有汗马功劳,深为高夫人所钟爱,故不免略自矜持,身份庄重,不似金氏那般曲意奉承,百依百顺,故意讨将军快乐。要知道贫家小户,敬祝灶神,还指望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好话多说,坏话不提’。太太是高夫人的养女,岂可不使他心中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