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中长叹一声道:“我投顺闯营,对夫人忠心耿耿,想要建功立业。可是大将军范青对待属下,要求太严苛,动不动就要斩头,一点错处就严厉申斥,轻的责打,重的斩首。搞得我们小袁营人人自危,流言四起,我一直尽量压制,不让这些怨气爆发出来。”
慧英冷笑道:“刚成亲的时候,我告诉过你,要小心范青,范青不是什么好人,他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翻脸不认人,怎么样,验证我的话吧!”
袁时中想起范青因为小错斩杀李友,心中一阵胆寒,他很赞同太太的话,但他现在也不敢完全相信慧英,担心慧英是在试探他的心意,所以不敢附和慧英说范青的坏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慧英又道:“夫君以后有什么打算?”
袁时中不敢说要逃离闯营的计划,只是道:“大将军说回到开封要重建军制,要把小袁营的将士打散,重新训练之后融入到闯营队伍之中,可是我属下将领不理解这种做法,总觉得是要把我们小袁营吞并。”
慧英冷笑道:“这就是吞并,依着范青霸道的性格,是不会容许在闯营中再存在一个小袁营的,罗汝才就是前车之鉴,你们投顺闯营的时候,不知道罗汝才的下场么!没杀掉你,用武力强行吞并你,就很不错了!”
袁时中想想罗汝才的下场,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叹息一声道:“我想走高夫人的路子,暂时保留我们小袁营一段时间,也许就会出现转机。”
慧英冷笑道:“高夫人和范青的关系可不一般。”她想起自己那日在花丛中所见,以及因为告密,被夫人惩罚,心中升起一股恨意,哼了一声道:“夫人对范青言听计从,想让夫人替你说话,驳斥范青,可不大容易。”
袁时中从怀中掏出刘玉尺给他写的那份文稿,递到慧英面前,给她看,道:“这是军师写的赞颂闯王的颂文,想请太太交给高夫人。”
慧英接过颂文看了一遍,笑道:“难为刘军师了,能把一篇颂文写的这么神奇。”
袁时中将凳子移到妻子身边,问道:“你看,有什么地方写的不好,那些赞颂闯王出身和行事的地方有没有写的不对之处?”
“这稿子写的不错,不过……”慧英先抓住袁时中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大手,放在桌上,才道:“现在闯王昏迷,你送上这篇颂文,不是时候。如果闯王清醒,他自然会大大夸奖你,不过换成夫人,她只会‘哦’一声,说上一句‘写的不错’就罢了!”
“那怎么办?”袁时中一听,自己和军师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主意也许会毫无用处,登时有些着急。
慧英笑道:“这个容易,凡事投其所好,就容易多了。高夫人很睿智,不过也很迷信。这篇颂文,我可以这样跟他解释,就说刘军师有星象望气的本事,说观测到开封城周王府,在深夜时候,有一道红光直射紫微星,那应该是闯王魂魄被天上神仙暂时召回,所以闯王才会一直昏迷不醒,这是灵魂出窍的缘故。要想让闯王苏醒,必须数万人不停祷告,念诵这篇颂文,自然可以把心愿送达天界,让闯王灵魂回体。”
袁时中十分惊讶,这么玄奇的解释高夫人能相信么!
慧英却一本正经的继续道:“你不要怀疑,我长久跟随在夫人身边,很了解她的心理。你速速把这些颂文刻版,印出三万份,然后下令小袁营三万将士每人每日念诵三遍,祈祷闯王灵魂归窍。切记,要让每一名将士都把这篇颂文背诵下来。到时候,我向夫人如此解释,夫人一定会暂时留下你们小袁营的编制。”
袁时中大喜,拱手道:“多谢夫人,我敬夫人一杯酒。”说完亲自给慧英斟满了一杯酒。
慧英一笑,端起酒杯喝了,道:“喝了这杯酒之后,你是不是又要找你那姓金的可人去了!”
袁时中伸手把慧英揽在怀中,笑道:“我哪也不去,我的可人就是我的太太啊!我要搂她、亲她,抱着她,白天晚上都不和她分开。”说完,也不吹息蜡烛,就和慧英亲吻起来……
此时,在一百多里外的一座山坳中,有一座简陋的军营,此时虽然是冬天,但军营中的帐篷好多都有破洞了,这是在战斗中被刺破或着火烧的痕迹,营地中的士兵大多都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还有许多伤兵,在呻吟哀嚎,整个营地看起来破破烂烂,十分凄惨的样子,这营地正是惨败之后西营的状况。
张献忠这次在确山被左良玉打的很惨,八支队伍,七支溃散,只有中军冲了出来,还伤亡惨重。原本七八万的队伍,现在连一万人都不到,而且各种物资大多都在战斗中遗失了,导致现在西营缺棉衣,缺帐篷,缺粮食,缺药品,士兵们挨冻受饿,几乎每天都有几十名伤兵因为没药医治而死去,连张献忠自己大腿上的箭伤都溃烂了。而且他们还不敢走出山谷,害怕被左良玉再发现。正因为现在危急的形势,这才逼迫张献忠不得不派徐以显去闯营求助。
张献忠一瘸一拐的从营帐中走出来,看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徐以显是昨夜出发去闯营的,今天清晨应该到达,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
义子李定国走到张献忠身后,给他披上一件披风,道:“义父,我看闯营根本不会答应帮助咱们的,趁着左良玉还没追过来,咱们离开这荒山野岭,找个富裕地方打粮,也许就度过危机了!”
“小崽子,懂什么!”张献忠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入营帐,大腿上的箭疮十分严重,每走一步都钻心似的痛,可张献忠十分刚强,脸上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帐篷内坐下道:“现在从湖广到河南,凡富庶一点的地方都被闯营或者左良玉给占领了,咱们以后的出路在四川,可没有盘缠怎么去?就凭咱们这些残兵败将,走到四川不饿死,也得被一路上的官军、杆子们吃掉,这叫龙困浅滩被虾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