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笑道:“你们两个都不要去,这次战斗不用你们亲自出马。我看左良玉没有胆子和魄力倾巢而出,必定是小规模的偷袭,仅仅是想夺取炮台,占一点小便宜罢了。有陈永福这样经验丰富的将领坐镇,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范青觉得有道理,便派杨铁柱率领三千骑兵去驰援,要是有困难,就赶快派人回来报告,再派人马支援。
等到杨铁柱赶到炮台附近,左良玉已经收兵了。左良玉本来是想趁着营寨空虚,奇袭得手,并不想大打,也没有能力大打。见闯营营地中出来的兵马越来越多,知道时机已经过去。等陈永福回来布置兵马,只怕自己这几千人就不容易回来了,所有赶快鸣锣收兵。
陈永福回到营地立刻督率生力军,建筑小营地,把大炮运上炮台,将炮台加固,又将没有挖完的壕沟全部挖好,防守的士兵也全部安排妥当。
从下午开始,这尊大炮便不断的朝着左营开炮,新建的十多个炮台也陆续开火。炮弹瞄准的是左营的中军,也有炮口调的过高,炮弹穿过中军营地落到更南面的营寨中,炸伤了不少人马。此时,整个左营全部在炮火的攻击范围当中。
这样的炮击,给左营造成了很大威胁,人人惊慌不安,许多人躲到壕沟里面。炮火最猛烈的时候,连左良玉也不敢留在大帐。他故作沉着,缓步走入壕沟,一直打到天黑,炮声才渐渐稀疏。
由于左良玉的营盘成了义军炮火攻击的主要目标,左良玉又亲自督战去抢占炮台,左营这几天所受到的猜忌登时减少,对左良玉的谣言也暂时平息。然而这种变化也不能挽救官军的败局。尤其是闯营自从大炮陆续开火以来,让官军们见识了闯营的火器威力,让所有官军首领,包括左良玉不得不服。闯营的火器在范青的重视和努力建设下,已经成长为一支最可怕的部队。随着更多炮台建设完毕,官军将面临更猛烈的炮火攻击,最后崩溃是必然的。
这天晚上,杨文岳又召集紧急会议,研究作战方略。大家一直就撤退的问题争执不休,今日见到闯营火器的威力之后,大家都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迅速组织撤退,杨文岳先表态同意撤退,至于他一直斤斤计较的断后问题,他想让三部军队各自出一部分人马来断后。汪乔年本来反对撤退的,此时也不得不同意,他表态同意之后,立刻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好像这撤退的行动违背了他向来主张的决战到底,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家表态完,都看着左良玉,他是最早提出撤退的人,按理说定然能同意撤退计划。岂料,左良玉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大吃一惊,他说道:“此刻绝对不能撤退,应该全力猛攻闯营。”
看看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样子,左良玉继续道:“现在撤退定然自溃,而进攻也不过是溃乱罢了,不战自溃,不如战而溃乱,至少朝廷不会治罪,否则的话,在皇帝那里怎么交差?”
一说到皇帝,大家就谁也不敢说什么了,这次会议也只能不欢而散。
到了半夜,左良玉忽然通知他麾下的所有参将以上的将领到他的大帐中听令,并命令他们严守机密,对于来大帐听令的事情,绝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将领们陆续到来,他们看见大帐外面已经戒备森严,左良玉的标兵亲军已经站好了队伍,牵着马等待出发。大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将下什么军令。
一个将领轻声问身边的将领,“大帅是不是要率领我们趁着夜色猛攻敌人营地?”
对方也不知道,道:“也许吧!大帅刚刚的军事会议上不是说宁可战而溃败,不可自溃么!”
在所有人都走入中军大帐之后,外面一片寂静,人马无声,只有繁星和下弦月缀在天上,照得地下人影憧憧,数里外,与官军对峙的义军营地还闪着火光,所有站在大帐外面的骑兵和步兵都把心提的很高,不知道马上如何出战。
趁着众将来到之前,左良玉从后面走出大帐,独自来到一个小土丘上,向对面敌营眺望。一群亲兵都站在土堆周围,大约两三丈之外,不奉命令不敢走到他的身边。大家肃然无声,连轻微的咳嗽声都不敢发出。每遇到左良玉心情不佳或将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他最讨厌左右人打乱他的安静,日久成了习惯。
今夜,他要决定的事情实在关系重大,也算是他一生中最大胆的一次决定。这样的决定在贺人龙、李国奇、虎大威这样普通将领眼中很容易,但他与这些将领不同,他在全国的将领中声望较高,兵力算是最强的,他自己受封为平贼将军,麾下的总兵、副将、参将职衔的将领成群,荣誉和权势远超过一般的大将,他自己也自视很高。
这十几年来,他很少打败仗,即便有失败的时候,也是小挫折,不会伤筋动骨。尤其是在川西罗猴山,小败给张献忠之后,他每遇到战事总是小心策划,大胆进攻,独当一面,不愿意受到朝廷派来的督师或者总督的节制。朝廷上下都骂他骄横跋扈,然而他总是处在胜利当中,不断的建立功勋,特别是与张献忠作战,他几乎是每战必胜。所以过往的荣誉和权势使他对今夜即将作出的决定十分苦恼。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能挽救全军的法子,除了这样,别无他法。但临到行动关头,他却不能不踌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