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微微沉吟,道:“自成,你的身体还这么虚弱,外面秋风很大。”
李自成看看院子里的宫女还有门口的太监,苦笑一声,道:“我的话让你很为难么?是范青不许我出门么?罢了,我不去了!”说完,他叹息一声,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高夫人笑道:“怎么会呢!顺王怎会禁止你出门?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才那样说的。好吧!我现在就准备出门,不过也要跟顺王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于是,高夫人开始准备出门,派了一名太监去禀告范青。片刻功夫,太监回来了,报告说:“范青说可以去军营看看,不过外面秋风很大,也请闯王保重,注意身体。”
高夫人笑道:“你看我怎样说了,顺王不是那样的人吧!”
很快,高夫人和李自成坐上马车,出城了。李自成因为行动不便,依旧是坐在藤椅上,由两名太监抬上车,下车时,也由两名太监抬着走。
车队很快出城,到了城外大顺的军营,此时,闯营的称号已经取消了,大顺军取而代之。在车厢中,李自成远远的看到飘荡的旗帜上不再是“闯”字,而是一个“顺”字。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当年那面闯旗是他亲手从高闯王手中接下来的,闯旗就代表着他李自成,代表着闯营的荣耀。
有多少战士看着这面旗帜冲锋陷阵,拼死搏斗,又有多少战士为了保卫这面旗帜,甘心付出自己的生命。而这面旗帜也如他现在的处境一般,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离军营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战鼓声和马蹄动地的声音,瞬间李自成精神一振,他就是一名战士,只要听到战鼓声,就会精神振奋,时刻准备冲锋作战。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到了战阵之上,四面战鼓隆隆,马蹄动地,喊杀四起,他骑着乌龙驹,手持宝剑,呼喊着,率领属下战士向敌人疾驰过去。这一刻,他心神激荡,干枯无力的身体似乎都颤抖起来。
李自成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将军、统帅,他一生都离不开军营,他是一名军事天才,但不是一名眼界高、见识远的政治家,处理民政和组织能力,以及选拔人才的眼光方面则不如范青,范青的能力比他更均衡,也更强些。
到了军营门口,范青骑着马,率领几名将领和一队侍卫来迎接他。
范青掀开车厢的帘子,笑着对李自成道:“李哥,今天风大,军营又是在郊外,你身子骨弱,何不休养几天,再出来散心。”
李自成微笑道:“你知道我,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军营,你让我去军营中看看,我心情好了,恢复的就快了。”
范青一笑,放下帘子,率领军士引导车队进入军营。因为开封现在是大顺国的都城,周围有好几座军营,这座军营在繁塔寺附近,是几座军营中最大的,也被开封人称为繁塔营。
李自成拨开窗帘,透过车窗,看到军营中的种种景象,是如此熟悉。那些嘶鸣的战马,佩带刀枪,铠甲铿锵走过的一队队士兵,还有远处正在操练的步兵和骑兵,传来的整齐的嘿、哈声音,这一切都如此熟悉,让他心情激荡。
到了一座校场旁边,范青让人把李自成从车上抬下来,笑道:“李哥,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看看弟弟练的兵现在怎样!”
说完,让人招呼将领,列队操练。片刻功夫,一名穿着雪亮铠甲,身材魁梧的将领骑马过来,到了范青面前,跳下马做揖:“顺王在上,请恕末将陈永福,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叩拜之礼!”
“陈永福!”听到这个名字,李自成的眼睛瞬间收缩,就如一只面临危险,即将搏斗的猫科动物一般,他下意识的想要拔剑,做出搏斗的姿态,但枯瘦的手臂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他盯着陈永福的脸庞看,眼神中有杀意也有恨意,就是这个人,他记得这张脸,那天晚上,虽然是黑夜,他也清楚的看到了这张面孔,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晚正是这张面孔,在远处射来致命的毒箭,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剑,他恐怕现在就一剑刺穿这个人。
看到李自成眼神不善,陈永福微微垂下眼皮,拱手叫了一声闯王。
范青笑道,“李哥,不要纠结过去的事情了。过去,陈将军是各为其主,情有可原。后来他帮助咱们捉住了周王,而且保住了黄河大堤,保住了开封百万百姓的性命,立了大功。我就让他弃暗投明,加入咱们义军,他为咱们义军作战这两年,也是屡立战功,上次打败左良玉,陈将军功不可没。”说完又指着陈永福后面的陈德道:“虎父无犬子,陈将军的儿子陈德也是一名勇将,现在是咱们大顺军青年优秀将军。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提了吧!哈哈!”
听范青说这一番话,李自成的眼神变得柔和一些了,在军队对战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敌军将领真心投靠,不管以前怎样都是可以接受的,这一点李自成当然明白。况且他就是不满意又能怎样,现在这个军队是范青的,不是他李自成的了。一切都是范青作主,他只不过是个外来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