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长叹一声,“不管怎样,这次东征有些冒失了,朕现在心中有些后悔。不过,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勇往直前,君臣同心,和衷共济,度过这次难关。”
李岩拱手道:“臣誓死追随皇上!”
范青点点头让李岩退下去了。大殿中一片安静,范青再次拿起武将的联名奏折,看了一遍,奏折措辞当然是很恭敬的。不过,武将们联名上奏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只从奏折本身,范青就感觉到一丝压力,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他哼了一声,放下奏折,背着手在大殿中转来转去,心情很不平静。
正常历史上,李自成许多错误决定,也不能全怪他。例如追缴助饷、与民同乐这样的决定,都是从西安东征前,就和众臣商议完毕的。所谓的众臣就是以刘宗敏为首的一群陕西武将集团。李自成十几年的东征西讨依靠的全是他从陕西率领出来一群将领,这群陕西将领从上到下,遍布整个大顺军队,掌握着整个军队的话语权。以牛金星为守的文臣和后来的降将根本无力与他们对抗,只能顺从他们的意愿。李自成虽然是首领,但大部分的决定,是被这些武将集团左右,所以在进入京师后才会犯了那么多错误。实际上,历史上的李岩对这些错误,都曾提出过劝谏,但李自成顾忌武将集团,没有作出改变。
一个政权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必须完成一个由武将集团向文臣集团过度的过程,正常的历史中,李自成没有完成这一转变,被武将集团裹挟,所以他的政权始终改变不了流寇作风,破坏力那么强,不能在一块稳固的地盘上建设,这都是武将集团缺乏制衡,一家独大的结果。
范青总结历史经验,比较重视政权中力量的平衡性。在打倒以刘宗敏为守的一群老将之后,他后来提拔的许多将领都来自河南和降将,如红娘子、陈永福,赵恩、杨铁柱、王成章、陈德等将领,在文臣中,也大力扶持了一些人才,但现在军队的将领中还是陕西人占多数,话语权也最大。
他再次坐下,拿起奏折,看奏折后面的签名,刘芳亮、高一功、刘体纯、马世耀、李双喜、张鼐、白旺、丁国宝、罗虎、白鸣鹤、蓝应城……清一色的陕西将领。
“奶奶的!”范青骂了一句,把这封奏折用力摔在御案上。
他坐在御座上,再次陷入沉思,作为最高领袖,他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意味,他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暗流在军队中涌动。范青自从登上皇位之后,就不再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他默默思索,这次东征自己本来是本来是反对的,是想采取更稳妥的步骤,把时间定在一年之后。可自己为什么最后走了这步险棋,提前东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忽然,高夫人的形象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范青霍的站起来,又坐下,喃喃自语,“桂英,不会是你吧!”
范青站起来踱步,越想越觉得可疑,半晌,他叫道“王从周!”
他的亲兵队长王从周从殿外走进来,单膝跪下,道:“属下在!”
范青打量了一眼,这脸色红黑,表情憨厚,身材健壮的青年,笑道:“朕赠给你和德秀,用来成亲的新宅子怎样?”
王从周和张成仁的妹子德秀已经成亲,范青在开封赐给他一座大宅子,作为贺礼。
王从周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皇上恩德,属下没齿难忘!”
范青微微点头,道:“朕要做一件秘密的事情,需要一个绝对忠心的人,你愿意去么?”
王从周立刻叩首,道:“属下本是一名乡下孩子,遭遇饥荒,父母双亡,自己也辗转在沟渠当中,朝不保夕。多亏皇上仁义,把属下从饿死的边缘救下来,不但重用提拔属下,还给属下成亲,属下万分感激,誓死效忠陛下,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圣上的知遇之恩。”
范青听他语气诚恳,心中满意,点了点头,低声道:“朕让你找几个可信之人,在一些将领的军中去打探一些事情……”
等王从周走后,范青疲惫的坐在御座上,心中很沉重,没有一丝即将进入京城的喜悦感觉。军中负责侦探情报的是刘体纯,可刘体纯也来自陕西,他便不能信他。而王从周则是河南人,娶的妻子和家庭关系全在河南,所以这件事他觉得王从周更值得信任。
半晌,范青微微叹息,“强敌虎视于外,祸起萧墙之内,难道历史就这么难以改变?”
范青作为穿越者,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先知。他总结李自成失败的原因,想重建大顺朝,改变中华民族被异族奴役的下场。可直到实际操作,他才知道历史的轨迹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一些表面上看不到的东西在左右着历史的发展。现代史学家称之为,历史的必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过了一会儿,范青又自言自语道:“桂英,但愿不是你……”说完低低的叹息一声。
第二天,崇祯十六年,大顺永昌元年,八月六日,也就是范青驻跸京师阜成门外钓鱼台的日子。
早膳以后,李双喜率领一千御营骑兵带着驮运辎重什物的大队骡马向京师进发。中央各衙门大小官员及随从人员接着出发。范青因为皇帝身份,由李岩、傅宗龙和高一功三人扈驾,鸣炮启程,鼓乐仪仗前导。范青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上,前边是一柄黄伞,银鞍金镫闪光。他在马上左手揽着杏黄丝缰,右手用马鞭对李岩三人指点山川,谈论着京师附近的景物风貌,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