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在屋外,听得里头摔杯怒骂声四起,心正提到了嗓子眼。陈惠妃气冲冲地拉开屋门,夜阑连忙侧身跪下,附身磕头道:“娘娘息怒,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陈惠妃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是恨不得再发泄一通:“本宫巴不得被活活气死,也省得以后再吃长长久久的苦!回心呢?这丫头跑哪去了?”
夜阑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若是说了实话,主子定要借题发挥一番,没准还连累了回心,斟酌再三,便也只道:“回娘娘,回心被瓷片划破了手,伤口血流不止,奴婢担心,便让小宫女带她下去上药了。”
“实在是没用的东西。”陈惠妃剜了一眼。“一会儿传我的话,就说永宁公主染了风寒,很重的风寒,重得快要死了,实在不便出门,即日起就在日暖阁好好养病,这病严重得很,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让底下人好好伺候着!”
“是,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夜阑知道,这时候若是再帮着公主劝陈惠妃,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是雪上加霜。
陈惠妃说完话便抬起步子往日暖阁外走,夜阑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喻和欢坐在榻上,双目失神。夜阑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关上屋门,这才跟着陈惠妃离开了。
回寝殿的路上,陈惠妃显然已经消了气,但毕竟刚刚伤了元气,这会儿走在路上也是一言不发。
夜阑见时机正好,又打量了四周,似乎没什么人,于是才开口道:“娘娘,奴婢有一二言,不知是否当讲。”
陈惠妃一脸漠然:“若是人话,便没什么当不当讲;若不是人话,你也就不必讲了。”
夜阑笑道:“奴婢是娘娘的人,能不能说人话,说的是不是人话,还不是看娘娘的意思?”
陈惠妃满意地撇嘴一笑:“行,本宫准了,你且说吧。”
夜阑一边跟着陈惠妃的步子,缓步地向前走着,一边以只主仆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方才娘娘和殿下说的,奴婢在门外,不巧隐约听得了一二。殿下说的那些话,虽是僭越,但不无道理。”
听到这儿,陈惠妃刚被压抑在腹中的怒气又燃了上来:“不无道理?她说的那些话,若是让人听了传出去,迎春阁那个贱人就是本宫的下场!你还说她不无道理?”
夜阑贴身伺候陈惠妃多年,对她的脾性算得上是了如指掌。陈惠妃虽怒,但夜阑却还是轻声细语地劝道:“娘娘,咱们暂且撇开您和殿下的身份不谈,奴婢知道,其实您心里是认同殿下的话的。”
陈惠妃被猜中了心思,虽然气还未消,但也不好再发作。她叹了口气,万般怒火压至心底却成了无奈,道:“这宫里还是你最了解本宫。”
夜阑只是一笑,便没说旁的话。她是陈惠妃从府里带出来的丫头,有些主仆间交心底的事,还是担心隔墙有耳,即使四下无人,也不敢多说。
陈惠妃虽出身武将世家,但她却是庶女出身,母亲不过是个膳房的丫头。家中兄弟姐妹成群,却独独她因着母亲的身份向来为父亲所不齿。偏偏她承了武将好胜的性子,这才千方百计进宫成了皇帝的妃子,给自己争了一席之地,也让母亲得了名分。
若真如女儿永宁公主所说,皇帝不是皇帝,圣上不是圣上,而是丞相、太师、大学士,又或者只是县丞、主簿、州通判,她还会嫁给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