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产妇在半夜时分忽而转醒。
夜色如水般宁静,苏慕卿一人独自照顾着她,见她醒了过来,病情有所好转,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莺歌和茉蓉都还沉浸在安稳的梦乡中,睡得十分香甜。
苏慕卿友善而低声地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口中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孩子”,神情恍恍惚惚。孩子生下来,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晕倒了过去。如今,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亲生骨肉。
苏慕卿十分耐心地问起她的名字,她也不回答,自说自话。
过了很久,她才缓慢地反应过来,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朱氏。”
苏慕卿问:“朱氏,你是哪里人氏?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送进宫去吗?”
朱氏眼中满是期望,紧紧拉住苏慕卿的衣角,说:“让我喂一喂孩子先。我记得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是上午,现在外边儿天都黑了,我昏过去了这么久,我的孩子一定饿了。”
苏慕卿欲言又止。如若告诉她实情,万一她承受不住,又昏过去了怎么办?
苏慕卿只好反握住她的手,细心地安慰道:“你先别急,孩子一切都好,有专门的奶妈伺候,肯定是饿不着、冻不着的。
倒是你,产后大出血,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再不好好在床上卧躺休养,恐怕以后连抱娃的气力都没有了。”
朱氏点了点头,立起的肩膀和头缓慢向后放下,重新躺回了榻上。她面带笑容地说:“只要孩子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慕卿:“男孩。”
朱氏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尽管脸色依旧苍白,面容十分憔悴。她还是乐呵呵地说:“男孩好,男孩好啊!以后长得一定像他爹一样俊,不像我这么丑。”
苏慕卿这才认真打量起朱氏,她的脸很宽,脸上星罗棋布满是黄斑,五官扁平甚至有些凹陷,实在称不上好看。
“朱氏,听你的口音似乎不像是本地人。那你为何会被抓起来呢?”
“哎...”朱氏轻声叹了口气,眉宇间又多了一丝幽怨,“我丈夫数月前意外去世了,我这个未亡人本应跟随他而去,偏偏在这时候大夫告知我怀孕了。
我不舍这可怜的孩子,若是不让他到这世上来,恐怕难以慰藉亡夫的在天之灵,也难以跟他们老朱家交代。
所以我挺着大肚子,一路从老家来到这里,投奔亡夫在齐州的兄弟。
谁知刚进了齐州城,就被骗了...”
苏慕卿赶紧追问道:“究竟是谁骗了你?又把你骗到了什么地方?”
朱氏回想起刚到齐州的那一天...
她感觉,那是今年入冬以来最寒冷的一天。寒风萧萧,雨里夹着雪,如同千万根细细的银针拍打在脸上。
朱氏挺着大肚子,在风雪里艰难行走。她双手牢牢捂着肚子,脖子锁紧厚袄子里,只觉得穿心透骨的冷。
她把头不断地埋低,以避风雪。渐渐地头朝着路面,她的眼睛只能看清楚前方三寸的路面。
突然,她的眸子中映照出一双妇人的脚,直愣愣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挡在了她的面前。朱氏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她眼前满脸堆笑的老婆子。
“我夫家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婆子,不知怎么称呼?”面对对方热情的发问,朱氏作为一个异乡人,自然是满脸惊愕与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