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金矿处于刚探明的时期,所处位置离马丘比丘的遗址不远,交通非常不便,却有一阵子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那些人驻扎在矿场不远处的位置,起初舒窈以为是野营的旅客,直到后来矿场负责人求援了军队过来,双方差点火并起来,舒窈才听说那些人是有组织的武装淘金者,常常会武力抢占刚被探明的贵金属矿场,若不是政府军来得及时,他们这个考察队可能要交代在那里。
虽然说后怕不已,但舒窈与所谓“淘金者”的接触实在寥寥无几,印象也只停留在有着传说色彩的武装团体,今日听孟星河口口声声将那些村民与令人生畏的“淘金者”挂钩,她多少有些质疑,倒也想看看孟星河能编出什么奇形怪状的借口来:“嗯,你不会要告诉我那些村民是聚居的淘金者吧?”
徒然站着的姿势有些不着力,他微微侧身,将腰腹处轻轻倚在沙发靠背,这一动作落在不知情的舒窈眼里,却是绝对散漫的姿态,连他的语声也随之轻简:“小心一些,总没有坏处。”
“呵,”舒窈终于被他懒散的回复激怒,难以自控的嘲讽不由得漫出:“所以孟经理不肯撤下拆迁队,以淘金者的名义强制驱赶他们,如若真的是亡命之徒,何至于被你的那些条款压制到如此地步?孟经理怕是忘记了六年前的教训了吧。”
轻慢的语调显而易见地起到了预想的效果,对面人的脸色瞬间白下去了几分,甚至于额迹沁出了点点细微的汗粒,他目光犹然带起茫然来,略略勾起的唇角却扯不出一丝毫的笑意:“他…告诉你的吗?”
“谁告诉我的都不影响我已经知道的事实,也同样不影响你,孟经理,”他的茫然看在舒窈眼中只是理所应当的心虚,所以丝毫没有影响她理性的告诫:“孟氏的作风也许能为你们带来充沛的利益,但目前这不是天舒所能够承担起的负面风险。既然已经交接给我,那么我希望孟经理不要再插手我的工作。”
事实上,作为目前实际的项目负责人,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商山矿三期共计体量预计可达八十亿,对现金流和融资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一旦失败,天舒根本无力翻身,甚至会直接破产。
如今的矛盾实则来源于相对的信息不对称,在一次又一次发掘出孟星河刻意隐瞒的秘辛之后,舒窈陷入了信任危机。
而虎视眈眈的媒体和同行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负面新闻,因此舒窈不得不采取相对保守的战略部署,以求将风险规避到更低,她明白即便她一再希望能够以更新颖更专业的方式去纠正老化的家族企业,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关键问题的处理上,很难拿出破釜沉舟的豪迈来。
好似才从茫然无措中回过神来,孟星河蝶翼般的眼睫缓缓抬起,翩跹幻影之下浅琥珀色的瞳眸隐隐浮着微光,昏暗中看不真切,却让人无故留恋。
他的小精灵成长了许多,从当年如云似锦的繁花中走下,从半年前青涩的象牙塔内走出,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努力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他似笑而非,语带慰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