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连忙俯身向她道歉,解释道有病人不舒服所以着急了些,舒窈睡得云里雾里,懵懵地点头唔了一声,没再追究。人却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目光追随着空姐的身影往机舱后方走去,偌大的经济舱中后方,正有一个男人俯身趴在小桌板上,他坐的位置临着过道,也靠近机舱尾部,已经起飞有段时间,舱内大部分旅客都在休息,安安静静的,空姐端着水杯过去,微微弯下腰与那人低声说着什么。
离得有些远舒窈没能看清楚,只隐约看到那人半露的侧脸苍白如雪,他接过空姐递来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又默默放到一旁,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好似又激起了某些不适,那人仓促起身,瘦高的身影有些踉跄,跌跌撞撞走去舱尾洗手间的方向。
而那背影,眼熟到不能再眼熟。
出差乘机对孟星河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的事,只是不适感从来也不像今日这般剧烈,自舱门关闭开始耳中的嗡鸣声此起彼伏缭绕不断,他起初以为只是飞机发动机噪音,直到胸口窒闷和胃腑痉挛齐齐响应之时才察觉不太对,所幸提前选择了舱尾的座位,直奔洗手间之路才不至于太过漫长,即便如此,数趟呕吐下来他已然眼前发黑,步履都有些虚浮。
一口冰水下腹胃中霎时寒意四起,痉挛扭曲不止,本就是早班机,昨晚酒会至今他几乎没有进食,根本吐不出东西来,连副机长都闻讯赶来在门口询问,他只得仓促漱了口,打开门朝机组负责人歉意地笑笑,表示自己状况尚且可控,不需要医疗支持。
却在一转头,迎上了舒窈焦急的眉眼。
她跟在副机长身后,柳眉紧皱,一见他出来赶忙近前一步先手扶住他,飞机微微颠簸,他亦有些脱力,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倾下来。
舒窈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再好也很难一下撑起成年男子的体重,反倒被连带着向后侧斜倒,幸而孟星河意志快速回拢,左手仓促揽住她身背,右手及时撑住了舱门,才将两人身形稳住。
他垫在她身后的左手被拉扯,未痊愈的伤处泛起一阵剧痛,他不声不响地将手垂下,右手着力撑起身子勉强站直,满是讶异地看向她:“阿窈怎么……会在这里?”
与孟星河的邻座协商交换座位还算顺利,毕竟免费升舱这种好事大家都不太会拒绝,舒窈甫一坐下便急吼吼地帮忙拿药,从孟星河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便携药盒,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三四种药片,她循着孟星河的指示挑出两颗白色的小圆片给他,伸手去拿小桌板上的水杯,指尖触及杯身却暗暗吃了一惊。
回国一年她已然忘记只有国人喜饮热水,其他地方一年四季都是默认冰水,加籍航空上自然也是常规配置,可是这么凉的水对正在生病的孟星河显然是不友好的,她又一时匆忙忘记带保温杯过来。
索性收拢双手,牢牢箍住纸杯外壁,用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暖着。
她笨拙的动作被孟星河看在眼里,他有些虚弱地倚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看向她,眼前尽管仍旧有些昏茫,却能够准确辨认出她的一举一动。
“没关系的阿窈,给我吧。”他将药片塞进口中,抬手去接她掌中的纸杯,杯壁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连同杯中的水温好似都升高了不少,他小口吞咽着药片,冰水掠过喉咙激起反胃的一痉,他不动声色地勉力咽下,连眉头也不曾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