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夜街头徘徊孤独的少年,那深林湖中顾影自怜的水仙,画中人不在画中,画的人却走不出画中。
明明是一幅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似乎瞬间穿越到三藩市的那个秋夜,一起作为窥伺者目睹了美貌少年那旷世绝伦的回眸,一时间场下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近乎痴迷地盯着那巨幅油画中的少年,无法相信这么深邃的意境竟然出自于一位年轻画家。
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礼服华贵的女士那近乎惊然的神情。
舒窈曾想过,她已经做好准备去接纳真实的哥哥,她愿意接受哥哥爱的事业是绘画,爱的人是男人,她愿意接受哥哥推翻过往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成为一个自由不羁的灵魂。
却唯独没想过,哥哥的爱人,竟是孟星河。
她坐在那里,天地都仿佛在旋转,从遥远记忆中滚滚而来的影像一幕幕被剪碎,又被拼接,她看到了跟随在哥哥身后的少年,看到了受尽欺负时被哥哥护在怀里的少年,看到了哥哥生病时悉心照顾的少年,也看到了秋夜中冒雨为哥哥送伞的少年。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彼时的自己,永远,都站在画面的边缘。
他从不曾说爱她,他秉承着哥哥的遗愿照顾她,他待她温柔体贴,细致入微,那些令她动容爱恋的,原来只是他所信守的承诺。
也原来三个人的电影,她才是不配有姓名的那个。
起拍价从一百万美金起跳,很快便有人陆续追加,舒窈从恍惚中回神,急忙抬起价牌时,已经追加到九百万,这个价格可以说在一众年轻画者中是绝对的翘楚,场上的其他人便开始犹豫起来,他们凝神思考着是否值得继续加价。
“三千万。”价标唱过两遍,即将敲定之时,场中央一块白色的价牌忽然抬起,中年男人沉稳开口,掷地有声:“点灯。”
点灯一词是老北京古玩行竞拍才会用到的暗语,意即这件宝贝我要定了,无论其他人出价多少,我都在基础上增加一单位。这样死磕到底的打法大多数时候只是用来震慑对手,毕竟在场的都是体面人,谁也不愿意为了件物品去撕破脸争执。
场上一片错愕唏嘘,众人纷纷投过去惊讶的目光,目光的聚集处,戴着茶色镜片的亚裔男人神情愉悦,仿佛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画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舒窈握紧了手中的价牌,说不震惊是假的,不知父亲知道哥哥这副拓型油画以堪比名家的价格被成交,会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可会后悔曾严厉阻挠哥哥走艺术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