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她才知道,原来喜欢与爱并不像说出来的那般简单,那些未出口的牵绊如千千万剪不断的丝线,为赤裸的心脏织成世间最柔软也最细韧的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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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会很好,若你尚在场。
夕阳透过玻璃窗棂浓墨重彩地洒在地毯上,暖意盈盈的卧室里,柔软床褥之上的身影微陷,似乎睡的并不安稳,深邃眉宇间倦意浓重,眼动频繁,幽长睫羽细细颤过,终于挣扎着醒来。陡然张开的眼眸朦胧失焦,眼底铺满浓郁水泽,身体却不肯多等,手指后撑将上半身支起,急急去环视四周。
意识还停留在停车场昏猝的一幕,他记得正费力将一大箱矿泉水搬进后备箱,吃力弯腰的姿势让他一时没能忍住胸臆间积淤的腥甜,猝然呕吐了出来,再醒来却已经是躺在卧室的床上了。卧室是他自己的卧室,四周一切都是熟悉的,除了这暖洋洋的温度之外,一切都与他出门前无异。
初醒的头脑实在混沌,竟一时理不清头绪,他索性掀开被子坐起,心脏处的闷痛稍有消退,他抬手按在胸口,浅咳两声,攒了攒力气,起身往楼下走去。
轻盈的香味从厨房悠悠飘上来,是久违的食物的香气,空寂许久的胃竟是遥遥响应了一声,他力气不太足,倚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下走,目光警惕地盯着叮当作响的厨房方向。狭窄的台阶不长,也许是太过紧张,走到一半他渐渐有些喘息,本不想闹出动静,无奈浅咳之后气息愈发不稳,引发了一阵连续不断的哮咳。
有一个人闻声从厨房走出来,匆忙放下手中材料跑过来扶他:“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几乎是一瞬间,咳得撕心裂肺的人骤然抬起头,水雾迷蒙的眼眸染上震惊,如扑火的飞蛾,越过重洋远赴一道火光,孟星河几近怔忪地看向她,半晌没有说话。
都说长湖镇的秋天很美,窗外是金黄的枫树,脉络未逝的秋叶将穿过的夕阳打散,影影绰绰照进来,落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在那个人的脚下,她穿着一件黑毛衣,粉蓝格子的小熊围裙很衬她浅麦色的皮肤,她瘦了不少,灵动的眼睛显得更大了,蝴蝶一样的眼睫忽闪,朝他自顾自地笑着:“罗琳医生来过了,给输了液,开的药和止痛片我还放在抽屉里,吃过饭再吃。啊,医生说你胃出血刚止住不太能吃东西,只让吃流食米糊,我闻着那东西实在不像是好吃的样子,跟芳姨请教熬了粥油,你一会儿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像是没太睡醒的样子,反应颇为迟钝,久久不曾回答她,只是一双眼睛水汽氤氲,明明咫尺相隔,却像越过久远雾霭看向她,面颊绯色尚未褪尽,无色的嘴唇细细发颤,朝她看了许久,几经挣扎的手指抬起又落下,终于鼓足勇气一样朝她的方向举起,却又缓缓停顿在半空。
他竟然梦到了她。
记不清已有多久未曾好眠,每一个冰冷痛苦的夜晚,偶然能有的浅睡多被永无止境的噩梦缠绕,他不敢梦到她,他的梦中太可怕,不愿她受牵连。可她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带着黄昏清甜的暖意,他的小精灵总愿意待在树影婆娑的美梦间。
这么想着,他终于笑了,忽然而来的温暖重新回到他温柔的眉眼,小精灵被他的笑意感染,朝他踮起脚尖,额头相触:“还是有点热呢,烧还没完全退下去。”她的额头微凉,如他记忆中光滑细腻,极度真实的触感却让他眼中的笑意忽而如冰凝结,几乎是一霎那的,他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