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大河躺在炕上，听见池小桑的话儿，瞪大了眼睛，细细看来眼眶里头竟还有泪水打转，手脚努力挣扎着，拼命想从炕上起来，却始终不能成功。

夏氏的衣领已然被自己的泪水打湿，她瞧见过有人卖儿卖女的，那时候心里头便想自个儿辛苦养大的儿女，再苦再穷也不能卖到别人家去受苦，叫人动辄打骂的，便是摊上个好人家，叫骨肉分离，她也是不愿的。

“娘，二姐年纪大了，那些人家未必肯要她，您卖我吧，前些日子王婆子来不是说瞧上了我，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池小麦虽然厌弃池小桑成日家病恹恹的，又不肯做活，可到底是一家子的骨血，如今见她这样，心里头哪里能好受的。

池小桑知道池小麦是面硬心软的，可她年纪小，性子拧，又跟夏氏感情深厚，长姐出嫁了，自个儿便是家里头头大的，如此种种，断然没有把池小麦卖了的理儿，何况自己原也应承过她了，保证不会卖了她的。

“娘，小麦脾气不好，卖出去不知会被怎么打骂，我虽然干不了多重的活儿，可到底听话，那些老爷小姐的也不能挑出我的错处来骂。”

池小麦被夏氏搂在怀里头，娘俩儿哭成了一团，池小桑就站在地上，神情坚定，一滴眼泪都没掉，她晓得如今这个场面，哭解决不了问题，可夏氏这些日子被几重大山压着，的确该发泄发泄。

池小麦和池小田年纪小，今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哭一哭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池小桑不能，她总得撑起来，若是自己也哭了，那她们也就没指望了。

池小田并不知道卖出去以后要做些什么，只晓得要跟爹娘分离，更瞧不见自己的姐姐，可池大河一直教育他，池小田是屋里头唯一的男丁，日后得撑起整个家，更要护着自己的娘和姐姐，何况还有什么重男轻女的陋习：“娘，您卖我吧，别卖姐姐，我是儿子卖的钱会更多的。”

夏氏瞧着自个儿的几个儿女如此争先恐后的替家里头分担，心头说不清是怎么个滋味，自己有这个好的儿女，却还想着自尽。

她给池小麦擦了擦眼泪，从姐弟三个人身上环视一周，努力撑起一个笑脸儿来：“不怕，娘谁都不卖，咱们一家子都在一处，谁也不卖。”

“可不卖的话，咱们怎么还有钱给爹爹瞧病啊。”池小桑这句话憋了好几日了，夏氏肯定是能借的都借的，这些日子的吃食，左邻右舍也都会时不时帮衬一些，却还是过成了这个样子，可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总不能全指着邻居出手相助。

夏氏也晓得这件事儿的厉害之处，抬眼瞧着池大河，见他拼命挣扎着，心里头欢喜，他如今想动了，想来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这样一来家里头的日子也就好了。

“大河，大河，你想做什么？”夏氏赶紧到池大河身边去，攥住他的手。

池大河看着夏氏，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不……卖！”

声音虽小，可却叫这一家子都燃起了生的希望，池大河借着夏氏的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半坐了起来，池小桑赶忙给池大河拿了枕头给他靠着。

“爹——”池小田扑到池大河的怀里头，又怕动作太大，叫池大河又倒了下去。

池大河坐起来缓了一会，身子虽说有些虚弱，可至少能靠自己支配了，他摸着池小田的头：“爹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