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那天,荣立诚发起了低烧。
上飞机前他已经吞了两粒强效止痛药,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整个航程里,他都在煎熬中度过。
用手背挡着眼睛,他觉得胸骨也开始痛了。心理医生每次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健康报告一切安好,会难受完全是因为对过往无法释怀的缘故。荣立诚几次三番想炒了这位只收钱不办事的专家,却总在最后关头被家人降服了。
“立诚,你只要炒了杜维,我二话不说立马给你买一张当天飞纽约的机票。”
“我不回美国,我再也不回那个治疗中心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换了这么多个医生,我看就杜维的方案最有效。我和你妈都觉得你精神好多了!”
荣立诚冷笑,可不是好多了吗?他早已病入膏肓,彻底没救了。回光返照说的就是他这种男人。
深夜入境,前来接机的是荣家钦定的杜医生。这位心理专业的高材生脾气和他一样臭,个头和他一样高,平生最恨的事就是临危受命。
“你喝酒了?”
果然,一接到人,穿着白T恤的杜维即刻劈头盖脸地送上一句没好气的问候。已经是初夏了,壮如大猫的荣立诚还裹着两件衬衫在他面前打哆嗦,他根本不该指望这个乖戾的家伙会遵医嘱了。
“杜医生不是说我一切安好吗!”
“再安好的身体也经不起你这么造!你那破嗓子不能喝酒,自己心里没数吗?”
“呵呵,我那破嗓子不劳你费心,你一个治疗精神病的三脚猫就不要瞎掺和咽喉科的事了。”
杜维的眼睛一凛,他双手抱胸看着荣立诚蔫不拉几却还要硬撑的怂样。
“我三脚猫,你怎么不炒了我?”
“你当我不想炒你?!可我有什么办法,炒了你我就得滚回你爸开的治疗中心,这么一合计,好像还是忍着你比较划算了!”
以一副破锣嗓子吼完的荣立诚身子晃了一下。发过牢骚,他的体能即刻剧烈下降,头重脚轻的感觉又回来了。
“喂,你车里还有药吗?我随身带的都吃完了。”
哆嗦了一会儿的荣立诚盯着地板看,他觉得自己这可怜样也是挺可笑的。跟杜维讨药,永远像是乞丐在要饭,对方脸上那不情愿的高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这辈子都离不了那些小药片了。
好在杜维也不是个太过难缠的主,像他俩这样操淡的医患关系,当然是给钱就能有药。
在车上昏死过去的少东裹着杜医生的风衣,睡得很好。他爱吃这味药,最大的原因不仅仅是其立竿见影的效果,更关键的是他回回都能梦到她。
荣立诚觉得此生最后的纯情,也都埋葬在那段记忆里了。
他那时候,是真的想过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如果当年和她结了婚,去了美国,他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见愁的样子。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即使他的身家背景再如何矜贵强大,也无法扭转命定的轮回。
回国静养了三周以后,无聊到在家对着墙打乒乓的荣立诚总算是收到了杜维的解禁令。
“晚上必须回家,不能在外过夜。”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万一看到好的呢?”
杜维顺手飞过去一只乒乓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