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要静一静,我不打扰你,现在就走。”
连修然的心向下一坠,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妻子。真棒,这话显得她崇高又讲理,越发衬得他小鸡肚肠了。专制的他欲言又止,眉眼间染上几分挣扎的厉色。
……是在嫌她话多吗?
“我这就走了,你写完早点休息。晚安。”
他在用那种严厉而冷酷的眼神瞪她,再不走显然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她走,他没开口挽留。因为连修然怕长期没喂饱的自己会在和她做肢体接触时,闹出下不来台的动静。
他是那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男人。
她穿得多,穿得少,还是穿得太紧,对他都是考验。不食肉很多天,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的反应就犹如山林大火,越浇越旺。
那天看到她撅着身子往洗碗机里放碟子,意志力坚强的他竟也能在一秒之内过了电。站姿怎么换都不对劲,几经纠结,大少爷最后只能走到桌边坐下来了。
“你在家为什么还穿这么紧的牛仔裤?”
连修然捧着热腾腾的茶杯,在椅子上翘着长腿开始了新一期礼义廉耻的讲堂。
连松雨紧绷的身体一抽,没完没了,真的是没完没了!
上次穿睡袍,为了贪图舒服,里头啥也没穿。这是她的居家日常,不奇怪。可是正好好坐在沙发上看动画,一条大毯子就从天而降,盖住了卿卿我我的剧情,也盖住了她手里吃了半截的香蕉。
“就算是在家,也不要穿得这么随便。万一送快递的来呢?”
“我随便!我哪次穿成这个样子去收快递了?”
在家找茬,在外面也一样找茬。这阴阳怪气的折磨游戏他玩得乐此不彼,看着连松雨在朝令夕改中沉浮,心头渐渐开出了一朵灿烂的喇叭花。
这次为着唐嘉辉的婚礼,她的礼服挑了整整三日,从黑到彩,从长到短,在试衣间里试出一身汗,为了套一条裙子甚至因为重心不稳而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可惜如此尽心尽力,最终也敌不过他轻轻的一摇头。
“换吧。这裙子开衩太高了。”
“怎么会呢?这都还没到大腿一半!”
“既然这都不算高,那你不妨直接穿泳装过去好了!”
第二天的选择整体保守许多,他在午休时特地过去亲自监督。店员对这位冷淡又龟毛的高个男人发怵,在感受到他冒着火星的不悦眼神后,自作主张地选了一套腰线不明显的宽身礼服出来。
穿着鹅黄色长袖纱裙的连松雨,以无比震动的目光扫过那保守严肃如唱诗班修女的设计,不禁露出欣喜神色。这件行,这件一定行!
然而,高高兴兴地走出来站在连修然面前,他歪着脖子,修长的手指动一动,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跟着他的指令向后转,向左转,向右对齐外加原地转圈后,他抬腕看表了。
“连先生,这是TOMFORD的本季新款,我认为......”
连修然举起手示意店员不要继续往下说。他的女人,穿什么东西不需要外人提意见。
“我还有十五分钟可以杀,去试下一件。”
连松雨在试衣间里撞完墙,到了工作室继续撞。
“连修然,你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这话从何说起?”
“就因为那个事......”
“哦,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这么忙,哪里有空去记仇!”
谁知到了第三天,她却在返家后,看到了桌上置着的白色礼盒。屏住呼吸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条香槟色的金链露背礼服。既不保守也不老式,不仅是新款,还是以色列新锐设计师未发布的作品。
他确实是在报复她,这唯此一件的礼服他早就下订单了。
连松雨缓缓坐下来,翻开了礼服上放着的手写小卡片阅读,巴掌大的卡片上,连修然隽雅有力的字迹跃然而出。
“穿这件。”
她翻来覆去地看,在确认只有三个字以后,直接扯碎了扔进纸篓。
日夜沉浸在这种濒临崩溃的怨怼中,连松雨在婚宴上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口酒压惊。她不是圣女,她的脾气也很糟,前有精神病人荣立诚的截胡,后有病态董事长的捉弄。她呜咽着一杯接一杯,含着泪,在老同学的扶持下转起了狐步舞。
可惜,在舞池里和邱颂和跳到一半时,突然横里插进来一股熟悉又该死的香味。连松雨低头看到对方白皙冰冷的手背,再抬头对上他暗暗恼火的长眼。
“让开。”
老大发话,没的说。邱颂和接了指令,屁也没放一个,直接遁走了。
接替下一棒的男舞伴,镜片反射渗人的寒光,借着身高优势俯视她桃粉的面颊。散发凉意的手掌敷在她躶露的腰线上,慢慢向上挪动,最后停在了轻颤的背心处。
连修然留意着妻子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看得到她迷蒙地阖住眼帘,蹙了蹙眉头,再睁开眼看他。痛苦和渴望并存,像是有一秒的失神。那表情,他是很爱的。
“不喜欢吗?”
他沉着声音问。她摇头,然后又很快地点起头来。
“这是什么意思?舒服还是不舒服?”
连修然挑起眉梢,故意把她往怀里按着。
“舒服。”
连松雨步履不稳地跟着节奏移动步子。她只能攀住他,她没有办法离开他。
“为什么不跟我跳?”
他冷冷地抓着妻子的手,箍着她的背,让她没有逃离的可能。
“我在旁边看了那么久,你跟所有人跳,为什么偏偏不跟我跳?”
他的掌心终于有了些微的温度,用很微弱的幅度抚着纤背,在夏夜里给她点了一把火。
“我有选择吗?反正你也不会理我。”
连松雨发烫的脸埋在他怀里,不知是喜是忧,声音却是很低婉的。心情欠佳的她之前就有些醉了,现在被他质问,那醉意就跟发了酵似的,纯度蹭蹭地往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