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怜爱地望着连松雨摇头的动作,她真是个很容易被激怒的女人,他还啥都没做,她就开始有抵触情绪了。
“为什么摇头,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其实你应该明白,大道理就算讲到天边,你都是我的。”
荣立诚解开衬衫纽扣,他直起腰将衣襟向两边敞开,表情冰冷,居高临下俯视连松雨,方便她看到自己如今布满伤痕的身体。
蛮壮结实的肌肉,被屋内半边暗影覆盖,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了他在意大利没能展示给她看的真实。
细碎的,深浅不一的干涸伤口,如藤蔓一般占领了他的胸膛和腹肌,它们给了他新的洗礼,将他从前无暇的禸身推倒重来。
荣立诚拉起她被皮带拷起的双手,把它们按在心口上。
和他手掌一样粗糙的皮肤,从她的指尖擦过。他带着她的手来回地移动,一张紧绷的脸渐渐柔和下来,露出了祷告忏悔过后的轻松惬意。他是在享受这种自助服务带来的舒适感,他没在乎过这动作是不是要脸。
“天哪。你不知道,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有很久很久了。”
走廊里,玛缇亚斯仰起头靠在墙壁上,他站在她的房门外,静静地听了十分钟。
以他的本事,想要搞清楚她住在哪间房,的确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若要更进一步,去叩她的房门,那就是比较严肃的问题了。
在他等待的时间里,玛缇亚斯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来的抽泣声,还有朦胧含糊的对话。
他自然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那古老的东方语言,低沉婉转地绕进他的耳蜗,如泣如诉,不知是在乞怜还是在命令。
他的褚色眼瞳里有心乱如麻的震动,就在刚才,他好像听到她的哭声了。当然,那很可能是他的幻听。毕竟,在来之前,他的科幻小说还没有看完,书签夹在老地方,所谓的一目十行,全是在放空。
那情况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次数并不多,他是很容易集中精神的人,从小就是。
安德烈给他打过电话,要他赶快回家休息。他拿出老练沉着的文雅语气,告诉哥哥自己不累,只是想在外面再多转一转。
按掉电话,玛缇亚斯按了按心脏的位置,他很熟悉那种不十分舒服的感觉,尽管还有一点点疼,却远不足以致命。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下车去酒店找连松雨的。
玛缇亚斯想,这慢性的症状真是世上最残酷的事,如果绞痛来得再汹涌一些,再频繁一些,他可能就会早一天去见母亲的灵魂了。两人在梦里相见甚欢,想必到了彼岸,也同样温情绵绵,母慈子孝。
那躺在疗养院病床上的褐发美妇人,不会说话,不会微笑,也不会抱他在怀里,为他读童话书。在玛缇亚斯眼里,她早就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这具躯体,只是她褪却了的蝉壳,没有生命力,没有维系的价值。
他想告诉妈妈,他受够了,不想再拖累安德烈,不想再拖累那些面容明艳的美人们。她们从来都没真的爱过他,她们只会背着他和另一个健壮的男人作乐。
英雄救美和公主抱,从来是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即便亲眼目睹吉普赛女友窝在别人怀里的场景,他那温顺的神情也并未立刻变成狂怒,正如荣立诚所言,他是没用的,懦弱的,除了流泪和自残,就再无更多挽留对方的本事了。
靠墙立着的玛缇亚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药盒,捻了一片包裹糖衣的药片送进口中。他手边没有水,就那么嚼着,苦得畅快淋漓,真真儿是此刻最好的壮胆药。
他叩门的方式是很容易辨识的。先一下,再三下。很奇怪的节奏,亦是很好认的节奏。
玛缇亚斯知道荣立诚一定认得出,叩完门,他双手交握在身前,用最恭顺的面容面对那扇紧闭的房门。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房里传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这个反应速度尚可,最多也就三十秒吧。
“玛缇。”
衬衫扣子还未系好的荣立诚用半边背脊抵住房门,他的皮带不见了,头发凌乱,正大光明地让小少爷嗅到自己正在里头忙着的暧昧气息。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吃药睡觉呢?”
“我有话想跟她说。”
荣立诚笑了,他扬起一侧眉梢,微微扬起下巴。他大可不必摆出这种瞧不起人的姿态,从身高和体型来说,他能全方位碾压对方。
“她?吃晚饭的时候没说完吗?”
“很遗憾,没能说完。”
“玛缇!”
“我要见她。”
玛缇亚斯直视荣立诚怒火中烧的目光,他的声音一点都不高,甚至还很温柔。
“我想知道您把这位小姐怎么样了,荣先生。”
“玛缇,注意你的语气。她不是谁家的小姐,她是我的女人。”
“她究竟是不是您的女人,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荣立诚眯起眼睛,他一手按在玛缇亚斯肩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他不喜欢这小子阴沉沉的眼神,那是一种凶险而病态的偏执,让他立刻就想到了连修然。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你看你现在喘气都成问题,怎么还执迷不悟地要来管我家的闲事呢?”
“荣先生,这儿是马德里。”
“哦?”
“这里不是你家,而是我家。”
玛缇亚斯将荣立诚的手从肩上退下去,这位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的孱弱贵公子,对荣立诚礼貌有加地保持官方语速,不紧不慢,站姿比定海神针还要坚定。
他抬起腕上的手表给荣立诚看时间,那是一块银蓝相间的积家精钢月相表,长方形表盘极度契合他瘦弱秀气的手腕,玛缇亚斯温柔的声线平缓而镇定,他甚至还歪着头做出了俏皮的神态。
“五分钟内如果我没能见到她,我保证今夜您一定会有大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