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空气里,他的爱情在满目绚烂的粉色霓虹灯下盛放。
比白发牧师更为严肃的是新郎,而最激动失态的,却是脖子上挂着相机的伴郎。他眼里唯有正在低念宣誓词的新娘,情非得已之下只能掏出手帕捂着嘴,哽咽欲绝的模样仿佛是这对夫妻的直系亲属。
唐嘉辉一早就预料到自己大约会有这样一天,哭笑不得,上天无路,求死不能。
但这位典型的十月生人,心里那杆天平端得又平又稳,他是大方的,乐于为她奉献的。看到大美人笑得那么快乐,他也感同身受着她的幸福,即使它不属于他,即使它永远都与他无关。
“快!赶紧的,我给你们拍合影。必须比旁边那老头儿拍得好,还不收你钱!”
“这样行吗?”
“能不能再亲密点?!”
“你等等,让我调整一下裙子......”
连松雨看了看手上的糖圈戒指,自原地跳起来勾住了新郎的脖子猛亲,他真高,他又真的好严肃,虽然挂着一脸万万使不得的认真,他眼里却有藏不住的痴迷和纵容。
心口相融的瞬间,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连松雨的身体。她明媚皎然的笑靥仿佛跳进香槟酒里的樱桃,带起了一连串晶莹芬芳的气泡,又甜又醉,让他镜片后的黑瞳逐渐失了神。
连修然紧紧搂住自己的心肝宝贝,他喜欢她微微俯视下来时,那种超级不乖的样子。
“要我抱你出去吗?”
“要。”
时隔数年,她已经不再是他的新妇,他依然待她如初。
连修然承认,在拉斯维加斯天天胡吃海塞的大小姐,身段确实不比来时轻盈,但他现在简直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假如要他背着她徒步五公里,大约也是不成问题的。
旁边帮着起哄的唐嘉辉拿相机做掩护,他合不拢嘴,那天生上翘的嘴角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唐嘉辉确定自己在笑,可是他却觉得眼睛很疼。趁火打劫明明是他的强项,他为什么不能瞅准机会揩一揩油呢?
跟在后面的他咬一咬下唇,在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偷偷抓住了新娘飘飘的裙角。实情是连修然的步子跨得有够潇洒,而她情绪也相当热烈,他即便想要摸一摸她的手,也很可能因为一个不凑巧而摸到了连修然的头发。
对,她正扣着大少爷的后脑勺亲吻,这才是让唐嘉辉无限苦恼的源头。
他抱着相机,出神地望着她娇若芙蓉的小脸,面部线条渐渐柔软下来。除了嘴里嚷嚷着小心台阶之外,他就再无其他的用武之地了。
轿车停在教堂外面,新婚夫妇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半开的车门旁冲去,光看新郎复杂的表情,貌似是箭在弦上,就快等不及了。
唐嘉辉当然也想快点赶过去当个电灯泡,可惜他没能赶上这羁情洋溢的一刻,意外地被教堂里一位长相十分具有异国风情的黄头发工作人员拉住,那人好奇地上下打量他,问唐嘉辉是不是专门做华人生意的。
要不然为啥连续两场婚礼都有他抱着相机的身影。年轻力壮,又笑又哭,替新郎擦眼镜,给新娘提裙边,全情投入的程度比哪家的亲属都要强。若是能收入麾下,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比起回答对方的问题,唐嘉辉更惊艳于工作人员的中文水准。他绞尽脑汁,决定给人家一点鼓励。
“Verygood!哎呀大哥,你中文说的真好。一点都听不出来是个美国人!”
“......兄弟,我不是美国人,我祖籍赣县的。”
唐嘉辉尴尬地掏出金属烟盒来,想要弥补一下他方才的无知。
“哈哈,不瞒你说,这位新娘子呀,当初差点就成了我女朋友。怎么样,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新娘没嫁你,才是眼光好。对了,她男人莫不是什么明星吧?”
哎,天涯何处寻不到可怜人呢,唐嘉辉仰天长叹,来自赣县的大哥拍拍他的背,对他送去了浓浓的同情之意。
一支烟加上一袭心里话,待到唐公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拉开车门,他发现自己的突然出现,仿佛是缉查小队长当场活捉到了那啥啥啥的交易,某人清冷的长眼上挑,腾出一只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那正儿八经的模样,气得他几乎当场就要咆哮出声。
“连修然,你他妈还有脸教育祁真和连乐之呢?!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大少爷镇定地把压在身下不能喘气儿的美人拉起来,脸色基本未变。
“你喊什么,我们又没有脱衣服。”
嗯,没错,这一对至少还是很文明的,他们好歹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不当行为。不像之前的祁连氏夫妇,女方完全不顾男方正在嘤嘤激动抹眼泪的事实,就把人家拽进加长礼车后座行使权利了。
车外剩下的三位宾客面如酱色,抱着相机和花束,和连乐之面面相觑。
“连修然,我没看错吧......你家妹子那手往哪儿伸呢?她是不是准备在车里办了老祁?”
“哦,她是在扯他的皮带没错。”
唐嘉辉护仆心切,一伸手,就把车门给撑住了。连乐之探出一只粉色的绒绒小脑袋,越过大佬横眉冷对的俊脸,然后对后面站着的哥哥挥了挥手。大家都是见人下菜的,她知道这里说话算数的人是连修然。
“哥!我和他先走一步,我们要回酒店去了。”
连修然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歪着头同情地看着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祁真,他走过去,对两人说了几句叮嘱的套话。他的声调毫无起伏,脸上的笑意也很浅。基本表达了自己和妹妹是同一阵线的意思。
但他做人厚道,坚持一碗水端平。很快,一块绣着姓名首字母的方格手帕便空降到祁真面前,带着四眼大舅子的体温,把百感交集的祁真又弄哭了。
“祁先生,你先擦擦脸。回酒店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
“我......”
祁真怀疑英俊冷淡的大舅子之所以见死不救,完全是因为不满意他刚才严重卡壳的表现。
自然,宣誓时牧师说的话和连修然主讲的英语补习课,在内容上没有丝毫偏差,真正出了偏差的人根本是他。
大家红红火火坐在那里见证黑檤菁英和世家千金的姻缘奇迹,气氛温馨到极点,甚至连活力四溢的新娘都在对他笑,谁知在这种万里挑一的美好时刻,祁真竟突然哭了起来。
这一哭,简直一发不可收拾。据说将来要当二代会长的唐嘉辉,临场应变糟糕到令人发指,他张着嘴,像石化了的复活节岛雕像。
“连修然,咱们怎么办......”
“这人的抗压能力实在太差,他真的是你们地区分会的掌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