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伸手碰到个什么东西圆滚滚的,抓起来一看,竟是个贴着“醉东风”笺的空酒坛子!酒也没了,难道我一个人喝光了?咦,我不是在花萼相辉楼顶上吗,怎么在家里的床上?
“公主醒了?喝一盏清露吧!”
“烟儿,我怎么在家里?”
“昨夜婢子将小公主伺候梳洗了,出了房门便见公主抱着这坛子在院里亭子里坐着呢,便扶了公主回房。”
看来我喝酒还不忘了回家,极好极好!
算算时刻,仙界还有一日,绿汐在人间的寿数还有一年。既然回来了,便打定主意迁延两个时辰再走,梳洗时,却见烟儿神情欲言又止。大约是婚约之事让宫里都猝不及防吧,垂了眼眸,却看见手腕上两只莹润的蜷龙玉镯,手臂微微颤抖,忙掩饰着拉开镜台匣子,拿出一支翠色竹节簪子,细细在手里摩挲着,心渐渐的静下来。
“公主……”
烟儿替我梳好了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摆摆手,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好,便道:“我下界去了,你也别说我回来过。”
“是……可是公主……”
我抬脚便走,却听烟儿急急道:“昨日婢子听见小皇子和离徽公主说,婚约一成,几个月来建不成的四极联军一夜就建成了,小皇子还说天帝用这般龌龊手段……”
身子微微一颤,成了,这么快?琯朗,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我垂了眼帘,遮盖住眼睫上即将落下的泪水轻轻道:“烟儿,我去看看纨纨就走,你去吧!”
烟儿忽然跪下道:“婢子失言,公主……”我手指抚着玉镯,微微一笑打断她道:“我知道,你去吧。”
烟儿缓缓的带上了门,我急急的将手上玉镯褪下,我曾经如此的心悦它,现在却恨不能将它化成齑粉随风化去方能解我此刻心中的悲愤。狠命往地上一砸,却在地上转了个圈安安稳稳的躺在了雪裘地毯上。手心泛出淡淡蓝色光芒笼罩在莹润的镯子上,便是一点仙力,这玉也能立成齑粉,可……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手心蓝光渐渐隐去,为何我连毁却一物的勇气都没有?拾起玉镯闭了眼睛往房里胡乱一抛,心头却涌起一阵心慌,急忙逃离房间,瞬息竟至藏书阁。
坐在地上数着地上的青砖,这藏书阁是我自幼流连忘返之处,我却从未发现每一块青砖上一角,都刻着一个“藏”字,一块、两块、三块……咦,似乎那架书橱下面那块砖上的“藏”字有些微的倾斜,越过那砖继续数,眼睛却再也不能从那个歪斜的“藏”字上离开,罢了罢了!此藏书阁乃仙族玄武所建,丝丝缜密,决不可能有此疏漏。遂移开书架,果见此字浮雕甚深,与它字不同,难道有什么玄机?
手上蓄起仙力,果然此字可以左旋右拧,却并无开合之意,难道用了心法?始祖玄武所传下来的北冥心法以玉漱心法为王族秘传,遂捻诀默念,果然“藏”字“哒”的一声扭转归正,脸颊上一阵微风袭过,抬眼却见壁上一道暗门,果然有玄机!
踏步而入,却是一间小小密室。四角的屋顶各镶嵌了一颗拇指大的蜃珠,乌木书橱上面书籍累累,每一架书橱顶上分别写了“北冥”“南冥”“天地”等字样,想来是天界和四极的上古史籍,信手便在“北冥”橱里拿出最上面的一个卷轴。
然卷首便是几个血红大字猝不及防的袭来:
北冥子孙谨记:不可为祸天下!
粗麻纸张蓝底子封面再加上简单的装帧,和藏书阁的其他书相比,它甚至普通到有点寒酸,可那真真切切尚含着压迫之力的两行字让我瞬间心惊肉跳!
难道我北冥曾经祸乱天下?
深吸一口气,冷静片刻,徐徐展开卷轴,力透纸背的遒劲字体蕴着远古的苍凉和感伤……
一百五十万面前,仙界一统,诸神中以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为尊,共工司水,祝融司火,忽一日共工擒拿天帝,并将其淹死在无妄之海,号令天下尊其为帝,否则便要冰封仙界、水漫人间!诸神力请祝融为首,讨伐共工,然祝融竟也燃起雄霸天下之心。共工和祝融灭绝诸神之后,各驱神力烈火燎原、水漫四野。然终究火神胜了一筹,共工怒极,以元神之力天神之躯连续七日怒撞不周之山,最终不周山塌陷以至于山河破碎海枯石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地重归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
混沌之中共工之妹女娲以一己之力耗尽一元十二万六千年历尽两万四千劫,修成补天神力,在大荒山下倾尽四千八百年锻炼五色石补天,让天地重归本位,之后又抟土造人,再造仙界人间,终因神力耗尽而神魂分离……
第二个卷轴是北冥族谱,女娲和伏羲结成夫妻,然天地正位,水神之族遭遇天谴,直至仙界再度倾覆之日,历代水神后嗣唯一人,若有违逆必遭天谴!
自玄武先祖为北冥王至今,已历十二代,历代单传,天谴?天谴!那意味着……我们兄妹三人只能活一个?哥哥一定是要继位为北冥王的,我是北冥的灾星死不足惜,可纨纨……不,不行,纨纨不能死,我可以死得惨烈来替换她吗?我要向谁祈求天意?
啊,这里还有几个卷轴,会有破解之法吗?眼泪迸出落在卷轴之上,可我凝聚十成仙力,咒法术念尽皆用尽,泛黄的卷轴毫无动静。为什么?一定有办法,一定有,我去找,我一定能找到……
“今天没见到公主,公主没在家?”
“幸而公主不在,哼,若是在北冥地界之外遇见,我拼了一死也要他们好看!”
“真够气人的,我刚才看他们在‘湛存厅’嘚瑟……”
何事要拼却一死?不,北冥现在不能乱,一念之际已至湛存厅,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红珊瑚箱子,厅中有人声,却是长史官朱舜陪坐待客,那客位上坐着的,竟是白衣飘然冷气森然的琯朗!
敛了双眸往地下一瞥,这厅里竟也放着几只赤灵大抬盒,耳畔朱先生诺然道:“公主,天庭御使琯朗仙君送来天帝诏命和赐婚玉旨还有贺礼,南冥长史官明光先生也奉南冥王之命送来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