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记起宝象岭的虎族,他们还活着吗?
极其容易便找到了那棵龙血树,然而龙血树下却是一片焦土,就像那日族长太安跟我们讲述的牛首族的遭遇一般,森林里到处是烧焦的树木、动物的尸体。
族灭!
瞬间心如寒冰!
瞧,我连一个半妖族也救不了,如何能救琯朗?
忽然黑乎乎的焦木林中冲出一人,挥舞着长戈疾刺过来。
“太安族长?”
从不曾想到有人刺杀我,我的心情却是如此雀跃!
他自然伤不了我,然而跟几个月前相比修为精进许多,大约离上升仙台不远了,只是他有责任在身,未必愿意飞升成仙!
太安大惊,连忙下跪在地道:“上仙恕罪,太安以为……”
“你告诉我,你的族人怎么样?”
“罴族进攻时,我也发现了上仙曾经给虎族设下了结界,多谢上仙,救了我的族人,现在族人大多在密道,只是有一百余族人力战而死。”
略略心安一点。
“你们躲在密道中,尽量少出来,别让罴族人看到你们还活着!”
结界越小,越不容易攻破,设在地上也不易被人知,于是在地道入口处的泥土层里,设了我迄今为止最牢固的一个结界!
忽然想起瑶姬的秘境术,还不曾试过,若实验成功,倒可以给虎族人先用用!
当初她逼我习得此术,我还忿忿的想着今生一定不会用,然现在她与琯朗无关,心中便释然。可是却更多了一层疑惑,她到底是谁?
记得瑶姬的秘境有百里之遥,我尝试着以周围树木为基,打造一个方圆十丈之境,试了多次,花了三个时辰,看起来倒是正常,却不敢让他们进去,只能教给太安族长进出法诀,告诫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进去!
我竟要费尽心思救一支半妖族,隐隐然想起毓奇!
毓奇是妖族里的天才,却不如太安族长命好。
人生际遇,难道出生就定了?就像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所以只能替父赎罪?
拯救天下,谈何容易!
琯朗,你真的想以一己之力做到?
心里紧了又紧……
无极宫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婚礼的迹象也没有,侍卫侍女们一会儿讪讪的,一会儿又神采飞扬,似乎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唯有朱舜长史,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汗。情知有异,便单独叫了他到一旁。
“朱先生,是什么事?”
“今日侍卫巡视瀚海,发现囚禁重犯的瀚海监狱被封住了,瀚海近日来气温不曾有变,应是人为。所以属下便命人把它重新打开,可是发现一个人被囚禁在里面,属下本不该麻烦公主,可是此人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公主……”
自罴族反出大荒山,侍卫们便改成了每日巡视,我竟忘了这是我亲自下的命令!
难为朱舜长史了,想必他心中纠结许久,才鼓起勇气来跟我说这件事!
打开地牢,看到琯朗被穿了琵琶骨,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我干的!
“有多少人知道?”
“除我之外,还有侍卫二十人,我已吩咐不许声张。”
“我会处理的。你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不必再管。百里内不许有人靠近,也不必派人看守。还有,不要告诉我父亲和哥哥。”
朱舜长史眼睛瞪得老大,无比震惊,汗如雨下,竟跪下了:
“公主……此人虽罪大恶极,有负北冥,可……可也于我北冥有恩,况且私囚仙族干犯天条,请公主三思……”
“朱先生请起,先生放心,我不是报复他。请相信我,此事另有隐情,我……也是不得已!”
朱舜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是有点不安:“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公主去了,属下去封住就是了。”
“不,你不能去,谁都不能去,只能我去!”
“公主……”
“朱先生,这两日大家都辛苦了,替我谢谢大家吧!”
“是!”
琯朗,我竟还要亲手将你深藏地下一次……
“影儿……你不能……!”
即便隔了千丈冰窟,琯朗也还能感觉到我。我真傻,以前从未曾考虑过他的那么多疑点,若早些知晓……
早些知晓,又能怎样呢?
茫茫雪原,万里澄净,以前看着万里冰封的世界,豪迈之情顿生,此刻心中却忽然有一阵茫然孤凄之感。
你曾说,你面对星空,不知何处停留,然后,你停留了,你选择了,就要为这个仙界付出你自己的全部吗?
你这样孤独的行走,不会茫然吗?
天地之大,我此刻也无人可语,无处可诉!人说:非陈诗无以展怀,非长歌无以骋意!我一不能诗二不能歌,平生所学,竟成浮云!以前你漂泊星云时,曾用玉琯遣怀,我能用它的声音给你安慰吗?
握着玉琯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将它放在唇边,却始终不成声调,泪水淹没嘴唇,直至泣不成声……
眼前迷雾中忽见一人出现在辽远的天际,青衣玉冠、风度飘渺。
敌人?我下意思的双手凝聚水汽,冷眼看着他走近。
那人却开口道:“你能看见我?你不会吹玉琯,又何必强求呢?”
距离虽远,声音却似在耳旁。
“难道你会?”
“声由气也,气动则声发,声发则气振,气振则风行而万物变化。是以风云可以命,霜雹可以致。用乐之术,仙子还须斟酌。”
他是在教我?可这段话没来由也不知何解!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支琯来,放在唇边手指微动,一阵清越的音调便涤荡空中,须臾便收住笑道:
“琯朗拿这竹琯换了我的玉琯,如今玉琯却在你手上,那琯朗在哪里?”
琯朗曾说玉琯是他伯父所赠,难道此人就是?若真是他的伯父,那琯朗就有救了不是吗?
心中陡然狂喜!
凝神细看,这人已是有年纪的神仙了,神气内敛,眸子中英华隐隐,举手投足与跟琯朗略有相似之处。
按捺住激动,一礼道:
“小仙始影,请问仙长如何称呼?”
“在下郁离。仙子现在能否告诉我琯朗的所在?”
“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为什么告诉你?”
“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我犯何罪,又与你何干?”
郁离一笑,隐然有万事皆在所料之中的神情!
“呵呵,原来是你!”
若他真是琯朗的伯父,他们神力广大也许能推演万事万物,他似乎也可能知道。我能不能说服他带走琯朗,只是,若琯朗回了龙域,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见他了?
我……宁愿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