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只是肩膀上被打了一掌——”当所有的紧张情绪缓解了,她才感受到肩头的隐隐作痛,话音未落,已然有人把她扑倒了,按在榻上,近乎粗暴地撕扯着她身上的红色劲装。
该死,他看她一路上都很好,除了脸色发白之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染血,才会抱着逗弄她的心思……。他这是在做什么!简直混账!应该一早就把她衣服扒干净,仔细查看清楚!
“我很好,真的,孩子也没事,刚才我已经给自己诊脉过了。”她怕他不信,再一次强调。
红色劲装早已被撕成两半,垂在她的手肘上,上身只剩下一件樱花色的肚兜,实在遮不住什么,让被压在男人身下的秦长安,看起来有些惨兮兮的,仿佛是被风流少爷强压的美丫鬟。
龙厉的双腿压着她,跪坐在榻上,形状美好的那双眼,早已没了刚才的虚弱温暖,反而,十分阴狠。
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一处肩膀上,的确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流血,只是——
他的手掌,轻轻探过去,但最终还是不曾触碰上那一片肌肤,渐渐的,斜长入鬓的眉蹙起,沉默着的他,看起来十分危险。
秦长安心中一沉,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那一处肩头,被他的目光震慑住了,她是被打了一掌,但当下不过有点寻常的疼痛,远远不到伤及皮肉之下的筋骨程度。她是医者,这一点,她很清楚,不是吗?
可是为何,龙厉的眼神却如此深沉凝重?仿佛她得了不治之症般,受了重创,就要不久于人世?!
伸出去的手,被他拦截住,在离肩膀只有几寸的地方,牢牢地握住,然后,一动不动。
他的手心,有些凉,有些热,仿佛用无言的方式告诉她,他的心情万分矛盾,大为震惊错愕。
怀揣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她回握住他,深吸一口气,才追问道。“你又吓我?”
这一回,龙厉是冤枉的,目睹眼前的画面,他就算性子再坏再恶劣,也不可能还有闲心演戏。
秦长安的那一片肩膀上,本是凤凰刺青,那个北漠老婆子几十年的手艺,是他寻来的,凤凰刺的活灵活现,将原本的奴字遮挡的严严实实。可现在,因为刺客的一掌,肩头的肌肤不复雪嫩,而是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那一抹红,不只是覆盖在肌肤表层薄薄一层,仿佛渗透到皮肉之下,并非均匀铺成,而是宛若火焰般有深有浅,最顶端的火苗,像是随着凤凰展翅而徐徐飘动一般。
在他脑海里转瞬即逝的只有四个字:“凤凰涅盘”。
染火的凤凰,仰着脖子,双翅大展,朝着明月飞去……原本就栩栩如生的彩绘图案,此刻更是多了一层寓意,显得更加深刻。
手掌最终还是贴了上去,掌下的肌肤滚烫如火,好似此刻还被火焰烘烤着,他眉头一皱,阴测测地瞪着她。
“你是怎么忍到现在的?都烫成这样!”
“谨言,让太医过来!”见秦长安张嘴欲言,他却毫不理会,朝着外面下了命令,看她一袭红衣却又衣衫不整的模样,眼神沉了沉,取出一套干净衣裳,亲自替她换下。
“别喊太医——”她扯住他的衣袖,而他正忙着给她系好腰带,不让她露出一寸多余肌肤,他抬起俊脸,两人四目相对。
他明白她的坚持,请了太医,自然看得是她的伤处,但她肚子有孕,更是瞒不住的。
幸好她没有太大的害喜反应,甚至还能跟随大部队来围场春猎,纵然她的面颊丰润些许,腰际宽松几寸,谁又会怀疑这个白日还能骑马狩猎的潇洒女人,是个怀孕将近五月的孕妇?
皇后有孕,是喜事,大大的喜事,她却迟迟不愿他昭告天下,其实,他还能不清楚她的小心思吗?
“不行,虽然没有伤口,但歹毒之人的拳头手掌都厉害,让太医看看,朕才安心。”这回,他脸色冷肃,不再纵容她。
果不其然,老太医小心谨慎地把了秦长安的脉象,又在皇帝几乎要杀人的眼光下,看到一小块皇后娘娘的肩头肌肤,他敢发誓,当真只是比指甲壳稍大的一小块地方啊。
他都五十来岁了,又不是那些儒雅的青年御医,孙子都有了,皇帝却用那副阴沉眼神睇着他,仿佛他要是再凑得更近一些,就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老太医心慌慌,却又不敢表露在脸上,一本正经地回道。“皇上,皇后娘娘的伤不碍事,这一掌火气攻心,但因为伤在肩膀,并非要害,只要服药休养,十日左右就能消退肌肤上的红痕,体内的火气也能随着体液排出去。”
“嗯。”龙厉话不多说,写一点。
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老太医用力撑起嘴角笑意,挤出一抹笑,又说:“恭喜皇上了!”
“何喜之有?”龙厉慢吞吞地问,语气里听不出半点起伏。
“娘娘有孕了,约莫四个多月了——”话说到一半,老太医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是了,寻常女子再马虎,不知自己怀孕有胎,也就一两月的事吧。女子月信不来,四个多月还不知自己怀上了,这样粗心的女人实在世间少有,更别提皇后娘娘可是拥有超凡医术,这一点,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糟了,看来,这对帝后分明心照不宣,早就知道皇后有孕,偏偏他想要邀功,一时嘴快,该不会,惹上天子不喜了吧?
“是吗?皇后怀上龙子,当然是好事。”
“下官用药的时候,会选择药性温和的汤药,不过,还请娘娘这些天放松身心,安心养胎。”
“有赏,下去吧。”龙厉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
秦长安靠坐在柔软的羽毛枕上,淡淡开口。“那批人马是谁派来的,你心中可有数?”
面对她的质疑,龙厉脸上的愤懑一闪即逝,眼神犹如两潭深井,幽暗中隐藏着什么,久久端详着她,替她拉好微松的衣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世上,多得是不自量力的人。”
“可是想为龙奕寻回皇权的余孽?”
他轻忽一笑,似是骄傲,似是不屑。“朝廷风云变幻,那种认定一个主子的愣头青,这世上可不好找了……能走上仕途的人,就算本性并非圆滑,也会在几年时光下,迅速变成一个知道判断局势的家伙。再者,杀了朕又有何用?龙奕的身体不好,一传十,十传百,谁知道他种了那噬魂蛊,还有几年活头?要想扶持他的子孙,那就更不巧了,偏偏只有个小瞎子是个带把的,你真当他们那些当官的,都是傻子不成?除非心怀鬼胎,跟康伯府两个老家伙一样,想操纵傀儡皇帝的,不过,如今朝野之中,并无这般老奸巨猾野心勃勃之人,过去或许有几个,全都被朕除掉了。”
“不是为了龙奕,你还有什么仇敌,非要取你性命?”
“别急,今夜花了你不少力气,该睡了。朕让人连夜审问,还怕他们不肯交代吗?”龙厉起身,隔着帘子,冷声道。“余下几人?”
“爷,还剩七人,死了五人。”回应的是慎行,陆青铜把人抓过来,迅速往七张嘴里横入木条绑妥,不令他们咬合,免得他们咬舌自尽,白忙活一场。他亲眼所见,这才对陆青铜另眼相看,欣赏陆青铜的办事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想当初,在靖王府他们也算是上下级关系,当初陆青铜因为妹子的关系而进了王府,在柴房待了一阵子,后来才成为王府护院,再后来,陆青晚坠江,王爷就提了他当贴身侍卫。
陆青铜此人,资质不差,又能吃苦,假以时日,必成奇才。而如今,这人总算走上了适合自己的仕途,禁卫军统领的职位,说不定还不是他的归途,兴许他还能继续往上爬,谁又知道呢?
“仔细搜,牙齿火身上若藏着毒药,全都搜出来。这七人没审出一点油水,谁都不准死。”龙厉的嗓音,听上去依旧杀人如麻的平静。
“是,爷。”慎行应声。
走回屏风之后,龙厉脱了鞋袜,这才窝上足够容下两人的宽榻,他留给手下一夜时间,如今,他只想跟自己的女人说说话。
“还记得我们在北漠牧区,也一道睡过帐篷吗?”龙厉突然冒出这一句,他自知自己性情不好,很不好,不是世间女人眼中的良人,翻脸功夫一流,喜怒无常,可是,他就爱秦长安,因为,她可以容忍自己这般别扭脾性。
秦长安不知他的目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静静躺着,任由他挤了过来。
心中暗想,他脸色恢复如常,想来因为刚才一场厮杀,夫妻同心,他也不好意思再跟她重提“生米煮成熟饭”那一个糟心话题了。
“别再靠过来了。”她蹙眉,轻轻推了下他。
“青青别推,再推,爷就要摔下去了,你还真狠心要爷打地铺不成?”
她冷眼看他睁着眼说瞎话,明明这张榻大的很,他却偏要往里头挤,挤的她无处可退,实在让人恼火!
“我听你胡说八道!”她终于忍不住了,美眸一瞪,小脸气冲冲的。
“太医说了,你肝火旺盛,又平白无故受了一掌,千万别动怒。”龙厉眉眼带笑,俊脸和缓许多,手掌搁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了几下。
秦长安抿着唇,静默不语,心里的确有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分不清是单纯的怒气还是别的什么,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难以看透的男人。
“还记得吗?在北漠的帐篷里,你我情蛊发作,可偏偏你已经知晓爷的身份,若不是爷愿意吃你两鞭子,你或许怎么也不肯……以前爷从来没跟你说,鞭子抽在身上,真疼呵……怪不得是刑求不可或缺的手段,总能让犯人开口求饶……而如今,不过短短两三年,还是身处草原的营帐内,但爷却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抱你,还能跟你有了孩子,果然连上苍都厚待我们,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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