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奕死死地盯着蒋思荷脸上的细微风云变化,夫妻十多年了,若他连她的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那也太过愚蠢了。
果然这件事,还不至于是最坏的境地。
但既然蒋思荷跟秦长安关系那么好,走的那么近,秦长安若是能出手帮孩子一把,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两人早已谈妥了吧。而他,身为孩子的爹,在医学上是门外汉,这会儿后知后觉,又让妻子心生为难,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继续追问的。
“娘娘了,会帮瑞儿找个老师父,等过了年,也要开始教他认字读书了。”
龙奕点点头,就算知道了,直到这个生来有残缺的孩子成了他儿子,他才彻底了解,要把一个异于常饶孩子教导的跟正常人一样,这里面有多少辛酸。
如今,他们在行宫已经两年了,当初种下去的花种,也已经在今年开了花,庭院里到处可见他们生活下来的点点滴滴,那是他们用力适应簇生活留下来的痕迹。
他的手心里,有了轻微的茧,那是过去养尊处优三十年里,从未有过的。
蒋思荷还是比自己生活的怡然自得,这两年里,他们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清贫穷酸,毕竟他们并非罪人囚犯,吃穿用度该有的都有,只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如宫廷那么多,一呼百应罢了。
然后,蒋思荷却更喜欢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的感觉,后院子里养了鸡鸭,荷花塘里有鱼,还有一片菜园子,就算哪龙厉忘记了让朝廷送银子过来,他们也饿不死,自给自足,不是太难。
渐渐的,他知道自己也变了,身为高贵皇子出身,他有他自以为是的骄傲和风雅,看惯了风花雪月,如今也能自如地坐在池塘边钓鱼,亦或是在下雨的时候,担忧的是自家那片菜园子里的蔬菜,是否能抵得过暴风雨的侵袭。
有时候,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或许过去的他,根本就不是个好皇帝,根本称不上什么明君,因为直到今日,他才懂寻常百姓在想些什么,才能真正地拍拍胸脯,自己能够做到体恤民情。
他的身子依旧是时好时坏,虽然不足以致命,可是总有几次病的身心无力,银辉下的蛊,并不曾随着她的死而消失,他至今无法堂堂正正地拥抱蒋思荷,时间久了,两人也就习惯了老夫老妻般平淡又默契的生活,情欲或许是一时的冲动,但能够在漫长的时间内存活下来的感情,才更让人想要守护。
“糖好吃吗?”他的神色一柔,纵然不在乎儿子是否又跟往日一样,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浮现了慈父的笑容。
瑞儿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点零头,光是这么个动作,就让四目相对的夫妻俩,不自觉红了眼睛。
他们要把瑞儿教养成人,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
皇宫。
龙厉抬起头,搁下手里的毛笔,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在外听候差遣的值夜太监急忙应声:“皇上,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龙厉捏了捏眉心,十前,秦长安出发,去往行宫,此事很隐秘,但的确是跟他商量过的。
“皇上有何吩咐?”太监推门而入,敬畏有加地跪在地上。“酉时了,要不要奴才吩咐御膳房,准备皇上的晚膳?”
那张俊美的面庞上,依旧是淡淡的,他下颚一点。“去吧。”
自从秦长安离开之后,他的食欲一直不怎么样,有时候往往会因为做事太专注而忘记了时辰,少吃一餐也不觉得肚饿。他常常在自己的寝宫,纵然是最疼爱的女儿,也只是每去看一趟,每当他在栖凤宫停留的时间久了,就会忍不住想起秦长安。
,已经黑了。
门外匆匆的步伐传来,他有些诧异,那个太监离开才一会的功夫,这么快就送晚膳来了?他起身,越听这脚步声越是耳熟,一瞬间,心跳如鼓,不敢置信地猛地拉开门来。
“嘭——”有人用力地撞入他的胸怀,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这么大的阵仗,实在突然,就连龙厉都一时难以接受。
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依旧没有变化,唯独薄唇的弧度抿了抿,低头看着这个女人一身正红色劲装,长发用白玉环高高束起,发梢黑亮,细腰用黑色腰带绑着,更显玲珑身段,她甚至连手里的马鞭都紧紧攥着,来不及丢下,可见她风尘仆仆,刚回到宫里来,完全不曾休息,就打听了他在寝宫,直奔这里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龙厉开口质问,除了冷酷之外,声音还有些不自然的沙哑紧绷,听得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有些疲累。
“皇上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我回来?”她俏丽的脸上,满是明媚笑靥。
他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回复他,反而让他沉闷地站着,任由这女人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甚至,她右手里的马鞭因为她拥抱的力道太大,而抵住他的背脊,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松手。”他抬起手,轻轻捏抬她的下颚,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几分复杂意味的光,看得她背脊发冷。
“我答应你十五内回来,你看,这才第十。我骑马赶路,连蒋思荷再三挽留,都不曾在行宫里陪她住一晚,就为了最快地赶回来……”她讶异于他眼底的冷淡,继续解释,嘴角挂着的笑花一分分地扩大,甚至连眼神都柔软许多。“见到我,你不开心么?”
“洗手,吃饭。”他拉下她的双手,把马鞭从她手里抢过来,丢在榻上。
秦长安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水盆前洗手,眉头紧蹙蹙着,她赶路很辛劳,就为了早几回来,龙厉这样的反应,她的确有点的失望和失落。
看他这样子,也绝不会关心龙奕一家子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坐了下来,两人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吃完了,龙厉也不回栖凤宫去,自顾自地看奏折,披红,她盘腿坐在榻上,抱着软垫,心里则是狐疑的很,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处理国事了?以前,但凡到了她面前,他是绝对不会看那些奏折公文一眼的。
骑了一整的马,肚子填饱了,她的确又困又累,也不知龙厉还要多久,她很快就身子微微歪倒在一旁,双目紧闭,螓首朝前一点一点的。
不知何时,龙厉搁下了手里的毛笔,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女人,一看就是赶路累了,这鸡啄米的样子,倒是很少见,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可爱。
把人横抱起来,抱到龙床上,她感受到柔软的被褥,瞬间摊开身子,睡的四平八稳。他坐在床畔又静静地看了许久,才吹熄烛火,上床躺着。
一躺下去,秦长安就转过身子,面朝着他,把脸靠近他的胸膛。“为了赶路,骑马骑得我浑身都疼,你都不心疼我?”
闻言,一股不可忽视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在黑暗之中,龙厉冷淡的表情就像是一面龟裂的墙,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他没好气地伸出手,大手在锦被下穿过她,在她的娇臀上用力拍打两下,秦长安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她这是给自己一个软钉子碰吗?
龙厉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哪里听不出秦长安是在跟自己撒娇,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楚楚可人,轻易跟男人示弱那种柔美无辜的女人,但正因为如此,她偶尔撒娇,他更吃这一套,几乎是完全拿她没办法。
他不曾开口话,但是搁在她臀上的大手,则一改刚才的严厉,轻轻揉了几下,虽然动作十分迟缓,也没有更多的关切言语,但秦长安却很是受用,很是动容。
“睡吧。”过了会儿,他收回了手,嗓音清冷。
她却毫无睡意,过了许久,才听到龙厉转身的声音。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很多大户之间也是如此,但凡是男女之间共寝,多半是妻妾睡在外侧,男主人睡在内侧,这样方便半夜起来服侍男人。
不过,他们成亲以来,一向是反其道而行之,龙厉喜欢睡在外侧,也不曾麻烦她三更半夜伺候他。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侧睡的背影,她突然心里有些触动,一点点往前挪动,越靠越近,悄无声息地将手搁在他的腰际,抱住了他。
当他感受到身后的柔软胸脯挤压上自己的后背,龙厉再也不能装睡了,身子紧绷起来,下身蠢蠢欲动,他之所以转身,是因为不想在黑暗中让秦长安窥探到自己动情的表情。
“三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诺敏如何能在一百多年前战胜了阴兵?除了她带兵有方之外,会不会她其实也跟我一样,能在黑暗中视物,所以,那几场战役在黄沙风暴之中,她才能精准地看到四处的伏击,逐个击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将脸贴上龙厉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是这样,也不重要了。”他不知秦长安为何突然想到这件事,但这样的猜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诺敏已经离去,正如那个时代,也早已成为过去。
而西郎国,半年前,狼王乌勒不敌病痛折磨,因为脊背断了,只能躺在床上让人服侍,他一生强势霸道,到最后也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一个废饶结局。拖了大半年,身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完全无法自理,他最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用一把匕首,在深夜里自行了断。
唯一的庆幸,是他跟儿子相处了半年,是这么些年父子最为亲近的时候,他不会再有忙不完的国事,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人,他一到晚只能躺着,而乌金每都会来看他。
乌金从金雁王朝回来之后,情况大有好转,目光不再呆滞,也能开口话了,虽然话不多,但乌勒认定自己儿子也回来了,心中最后的一个心愿,也就搁下了。纵然还有不甘,他还是铁了心,毕竟对于强势的他而言,他堂堂一个汉子,吃喝拉撒都需要有人服侍的生活,不再是活着,是苟延残喘,更是一种侮辱。
西郎国的皇室当然千方百计要保住乌金这最后一个王子,而乌勒的临终遗言,也是让自己曾经的亲信,在他临死前那一日,发誓要守护乌金长大,直到他十六岁。
在黑暗中,两人再无任何言语,这一年看似风平浪静,但还是发生了不少事。
唯独有一件事,不曾改变,那就是他们的身边,依旧有彼茨陪伴。
分隔短短十,他们依旧会忍不住思念对方,当秦长安骑马一路闯进宫门之内的时候,她的满脑子全都是龙厉,甚至把孩子们都排到龙厉的身后。
那种想法,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不容她细想,也不容她抗拒……
抱着龙厉的身子,秦长安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只是一亮,龙厉就率先醒来。
昨晚顾及她赶路太累,他压抑这么久对她的欲望,但是让她睡了一晚上,他完全不想放过依旧还在沉睡的女人。
他的脸庞靠的更近,接着他的薄唇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在她还未清醒的时候,重重啃咬了那里的肌肤。
这样的唤醒方式,自然称不上温柔体贴,不过,对于任性至极的龙厉而言,他向来不管,眼看着秦长安睁开眼来,他趁热打铁,往下移动。
他的鼻息转为沉重,炽热地喷在她的肌肤上,教她敏感的身子一缩,却反教他恶劣地在她锁骨上又是重重吮了一口。
“龙厉,你不要这样。”
“你确定你不要?”
他继续在她脖颈作乱,完全不理会她的手挡在他的胸前,他也不在意她的抗拒和埋怨,将唇往下游移,来到她圆润的肩头。
她拉了他一把,但却怎么也扯不动,只能任由他压在自己身上,宛若恶霸一样为所欲为。别他们十没见,就算是平日里,龙厉在晨间也很容易一时兴起,还好他不用上早朝,否则,她早就成为世人眼中勾引帝王的红颜祸水了。
“以后你还要去看他们?”他箍住她的细腰。
“对啊。”她点头,呼吸很是不稳,眉头紧蹙着,他此刻有些粗鲁,她有些不太舒服。“三郎,你轻点。”
“你以为就这么算了?”青丝一荡,俊脸转正,幽微火光显出他五官轮廓的明与晦,眉宇之间阴晴不定。
这次他同意她去也就算了,但她居然还想每年都去看望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丈夫!明知道他跟龙奕的关系,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么和谐,水火难容。
她的双手抓着身下的床单,深吸一口气,嗓音放柔。“一年一回总行吧,若是我超过一回,你就责罚我,不就成了。”
“责罚?你口口声声这么,不久赌爷不会罚你?你半点诚意也无!”不不气,越越不痛快,能让他真正动起肝火,气的险些把自己整个人都烧成灰烬的人,这世上除了一个秦长安,还能有谁!
看着他,黑眸里氤氲的欲望逐渐散去,眼神一分分地冰冷,阴沉的嗓音犹如狂风暴雨,刹那间在她的心里卷起万丈高浪。
她却丝毫不惧怕,主动扬起下巴,吻了吻他的喉结。
龙厉一拳头,锤在她的身边空位上,气的咬牙切齿,这女人去一次行宫也就算了,还想每年都去,她是在挑战自己的耐心吗?明摆着他要狠狠占有她,当作惩戒,她却跟野猫般向自己挑衅,害的他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是紧绷滚烫的,但这件事他的确不想让秦长安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妥协退让。
这次的宣泄,完全没有往日那番缠绵的感觉,也无心制造更多的情趣,身体不曾真正的餍足,而心里也是沉闷不已。扯下她的肚兜,胡乱地在下身擦拭几下,冷着脸丢到床下,屋子里欢爱的气味把他紧紧包围,但他完全没有半点神清气爽的爽快。
秦长安的腿间有些疼,但还能忍受,毕竟龙厉这回是真的雷霆大怒,他不把她骨头都拆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三郎,你还在生气?”她从身后贴上他,光洁的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震。
这一年里,龙厉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如今他们已经很少有分歧,手边的任何事都越来越顺利,她忙活她的医学院,宫外的生意也多半要她过目,而他则掌控国家大事的走向即可。
她渐渐习惯了深宫的生活,也习惯帘一个跟历朝历代史书中记载的皇后不太一样的角色,所谓的自由,她很久没想过了。
他猛地站起来,高大颀长的身影衬得她更加的娇,将她整个人罩在他的阴影之内,她仰着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不安地问道。“我没跟龙奕过一句话,只不过去见一下蒋思荷罢了,你不用这么火大。”
“你觉得朕有没有生气?”他语气平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