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化县城的大街上,行人如常。一个摆满了人偶的摊子前头,白面红唇的斯文公子围着个容貌娇美的姑娘团团打转,口里还不停念叨着,仔细听了,竟是在撒娇:“姐姐,林姐姐,你就带我去么。”
谢从安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小玩意儿,“你不肯说,咱们便哪里都不去。”
“兰姐知道我跟你出来,她也要我多跟着你走走,多多见识。”
夏松那样高的个子,说起话来却总爱跟她哼哼唧唧,惹得周围摆摊的人都看着这处。
“好好说话,”谢从安将他扯在自己袖上的手拍掉,“都在这里住了几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是你厉害。”夏松笑嘻嘻的又将手捉了回去,“若不是你,咱们怎么能那么快的找出……,”他警惕的朝着四处看了看,又笑起来,“且你想出来卖酒的法子也好,如今春花秋月紧俏,兰姐也开心多了。”
他只知道林姐姐听兰姐的,却不知这几句正中靶心,登时挨了一眼。
“少绕开话题,且将你昨日回去跟兰姐姐说的话都跟我讲个明白,她究竟为何那样伤心?”
夏松果然松了手,抬脚便想溜。谢从安眼疾手快将人拿住,他却怕的连头都不敢回,挣扎了几下,又怕失了分寸,只得讷讷道:“没有什么,姐姐快别问了。”
“不说,今日便哪里也不去。明日后日也不带你,往后哪里都不带你。”
谢从安下了重注,说着便松了手,一副要走的样子。夏松顿时急了,“可这不能说啊。”
见他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谢从安心里却有了几分方向。
“算了,”她挥手示意小弟跟上,独自转身往前。
自从无意发现了春花秋月被人造假,并设计筛出了细作,不光酒厂里的那群老人对她尊重起来,连夏家这对姐弟都对她改了态度。夏兰姐再也不拘着她在家里摆弄针线女工,开始允许她往外跑了。
谢从安借着调查市场的名号开始四处窜酒场,暗地里打听自己昏睡那几个月里长安城可有事发生。可惜这县城还是太小,也不是边境来往的重地,消息闭塞不说,有事也不好直问,耽搁到了现在还是毫无进展。
今日本无计划,她心中事多,只往热闹的人群里钻,未发觉四周多了脂粉浓香伴着酒气辛辣,见小二迎上,便随手指了一处坐下,更不知周围人的目光已渐渐凝在了自己身上。
夏松一直在后头紧紧跟着,觉得不对,却又不敢自作主张,瞧着周围戏谑挑衅的各种模样,尴尬的去扯谢从安衣袖,“林姐姐,咱们还是走吧。”
谢从安正在细数前几日去过的酒楼饭馆,确认了夏松的怪异发生在何时何地,心中更加笃定了几分。
“前日在黄鹤楼见到的那群人里当是有与你相熟的?那人可是与兰姐姐有关?”
“哪个人?”夏松被问的一怔。
“就是那个穿了件松石绿,把着副山水扇,坠着金丝络,怀里抱着名歌女调戏,一直动手动脚的那个。”
谢从安说着拎起桌上的酒壶嗅了嗅,发现不是夏家的春花秋月,顿时起了好奇,抬眼打量了四周,对上周围的各色目光,下意识就去看夏松脸色。
好在那小子正苦于被猜中的心事,一时间只顾着纠结。
谢从安一没料到自己会跑进个烟花场所,二没明白这地方怎会放她一个女子带着个男子进来。
疑惑之间,忽然听得身后乐声奏响,方才围着她的男子纷纷起身往里走去。
跟去一瞧,原来这场子的最深处是方高台,上头多了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婀娜多姿的舞着。
“原来是个歌舞场。”
谢从安回来拎起酒壶就要去凑热闹,没想到袖子又被拽住,只能回头瞥了一眼,“放开。”
“不行。”
夏松已经反应过来。
这地方来就错了,让姐姐知道可还了得,唉声叹气的劝道:“林姐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只担心在这种地方万一发生什么事,自己护她不住,两人可是都要吃亏的。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日的谢从安一心惦记着这家的新奇,想要知道这地方的经营者是谁,又如何引客,便不想轻易作罢。
两人在原地对峙,周围都被台上的歌舞吸引着,也没多少注意到这里来。
谢从安正琢磨法子,听人笑道:“你这小子,人家姑娘喜欢什么,你倒是管得宽呢。”
她正要骂来人多管闲事,一位美人入眼,胸口微动,便僵在了原处。
那张脸上带着熟悉微笑,表情也略显僵硬。浓妆修饰过的艳丽无法掩饰主人的震惊,峨眉轻挑,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多少复杂的情绪在四目相对的一刹奔涌而出。
“笙歌?”
念出两个字的当下,谢从安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她慌忙上前,将人抓住,生怕一个恍惚,对方就不见了。
“你是笙歌?你是笙歌对不对?”她反复确认着,嗓音都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