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娘刚抬脚走人,江灵便扔下针线。她越想越气愤不过,便奔到姜少华家里,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也觉得我不配读书吗?”
姜少华见了江灵十分欢喜。虽然她问得问题没头没脑,但是她还是主动跟他说话了,让姜少华受宠若惊。
他好不容易压下欣喜的神色,又细细想了一瞬说道:“你不必受那苦读的罪。若是寻个好人家,那人,那人必回好好照顾你,让你不受半点委屈。”
他说完,耳朵稍上便是一红,可惜江灵正在气头上,竟然半分也没注意到。
她眉毛一挤,鼓起腮帮子,似一个喝饱水的金鱼,又撅起嘴,粗粗地吐出嘴里攒的气,扯着嗓子喊道:“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她撒腿就跑走了,姜少华一脸讶异地呆呆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了江灵。
江灵径自跑回家中,将门一关,便趴在榻上呜呜地哭起来。
女子又如何?
那些男孩子,比跑得快没几个胜得过她,比弹弓她射的最准,比脑瓜里的点子,没人敢说江灵不行,怎么到了今日,她因为是个女娃,却不能读书了呢?
江灵苦苦思索了许久,抗争了许久,都没能进学堂的门,没见过教书先生脸颊上带一根黑毛的大痦子。到了冬风初起时,她已经对此事绝望了。
她心中实在苦闷,又赌了气不愿意去找姜少华,甚至见了他也爱答不理。
可怜姜少华,又担米又拿面的与江灵赔不是,江灵仍然臭了一张脸,对他亲昵不再。
唉,他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还小,看不懂他灼灼眼光。
江灵空有满腔求学之意,一无良师,二无,无书本。她在自己家里翻了半日,除了一块手帕绣着个她不认识的字,并无其他书籍。
江灵便坐在门槛上,对着手帕上的字大眼瞪小眼,它不识她,她也不识它。
如此尴尬处境持续不足十日,天突生变故,把江灵的勤学之意扫了个一干二净。
那日天空十分阴沉,似一滩泼在地上的墨迹。江灵坐着窗前的椅子上,正看着小菜园发呆,突然脸上一凉,摸一摸却什么都没有。
她伸了手向窗外,一朵晶莹的雪花盈盈落于手上,让她手心一凉。
下雪了。
她怔怔地走到门外,雪花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她在院子里转了一遭,总觉得有个大事要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抬头望着密集落下的雪花,平展双手,在院子里立了半日,也没想起个究竟来。
正想回屋时,突然看到门外站了个人。
姜少华站在门面,腼腆带笑地望着她,说道:“下雪了。”
江灵望着他的脸,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
她推开姜少华,头也不回地往静湖奔去。微风送回她焦急的警告。
“不要跟着我!要不打你!”
姜少华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江灵且奔且喜,连路上摔了一跤都没有扫了她的兴致。
她的笑容在放大,她的眼睛发着光,她的头发稍都荡起兴奋的弧度。
静湖的路,从来没有这么远过。
她喘着粗气,望了又望,终于见到黑色参天石壁时,却停了脚步,踟蹰不前。
近乡情更怯,说得便是她的心境。
多少个日子里,她想起白冰温柔的脸,他说“莫怕,一切有我”,他展开手拉着她,他将她抱在怀里,他的体温滚烫,他,给了她不同于娘亲的安慰。
江灵红着脸,在石壁旁边摸索了一会儿,手里忽然一空,她找到了原来的石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