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依然神色如常地跟许禾聊着天，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瞥向一旁。

罗一三不知，那里有面镜子，透过镜子的角度，她恰好、能看到门外……

许禾问她：“是什么手术呀？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夏夜漫不经心地撩了下头发：“是一项脑科手术，主刀的医生手法还行，就是……有点偏心。”

“偏心？”许禾表情一凛：“小甜糕，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叫什么名字？你告诉妈妈！”

小甜糕要受委屈那可绝对不行，此刻别说许禾了，连江玄都在朝许禾示意，支持她问那人的名字，可谓是同仇敌忾。

夏夜笑了笑，随着门外那道身影离开，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别紧张。”

许禾还不是很放心，但又问不出别的什么。

夏夜换了个话题：“对了妈，刚刚好像听你叫江叔叔……小江？”

言下之意，一天内连称呼都变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许禾微愣，转而笑了一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小江除了做生意厉害，还特别有艺术天赋，他设计的……”

“我知道，”许禾本想跟小甜糕好好介绍一下江玄身为设计师J的另一个身份，可她话还没说完，夏夜就接话了：“他帮我舍友设计过队标。”

许禾挺惊讶的：“你让小江帮你们同学设计过队标？这可不能让小江白忙活，你们……”

能请动鼎鼎有名的设计师J帮大学生团队设计队标，许禾当然知道江玄是为了谁，可越是这样，越不应该让人白忙活。

夏夜知道她要问什么：“嗯，我们付了设计费的。”

许禾求证似的看一眼江玄，江玄失笑着点了点头。

是付了，付了七百块巨额设计费，全款……

**

罗一三今天唯一的工作就是那场手术，结束后也没跟任何人说，就直接离开了。

脑科主任从餐厅回来，还想找他再聊聊那场精彩手术的事，可敲了半天他办公室的门，都没人应声，后来发现，门已经锁上了。

没办法，国外请回来的专家就有这样的特权，不用像他们一样天天值班，完成当天的任务就可以来去自如。

不过罗一三离开办公室，但并没有离开医院，他去了医院东南角的那栋独栋大楼，那里是专属于沈先生的办公楼。

沈之席不经常来，但今天他在。

‘叩叩。’

“进来。”

罗一三应声进门，秘书正在里面汇报着什么，但那声音在他旋开房门的瞬间已经停止。

沈之席抬眸见是他，微蹙了下眉。

没有找他，竟然自己就来了，真是得寸进尺。

不过沈之席还是挥了挥手，让秘书暂且下去。

秘书恭敬颔首，走出办公室时，罗一三看见他神情很严肃，顿时心头升起一种不良预感。

如此看来，更应把他的发现说与沈先生知晓。

秘书很懂规矩，离开时就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罗一三偏小的瞳仁从门把手上移开，落回沈先生那边。

他走到跟前，开口谨慎低沉：“沈先生……夏夜应该还没记起来从前的事，但是……”

沈之席掀了掀眼皮：“但是什么？”

在罗一三面前，沈之席没必要伪装，说话时语气极冷，尾音透着恶劣的调调。

罗一三微抿一下唇：“我感觉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说实话，如果是现在的夏夜，他不保证当年的绑架可以成功，亦或者说绑架可能会成功，但她说不定早就自己逃出去了。

凭罗一三对沈之席的了解，他是多疑、冷血、残暴的集合体。

可沈之席在听到他的话后，却没有他想象中会有的反应，甚至有些无所谓的态度，在文件上签字的笔依然流畅：“知道了，你下去吧。”

罗一三静默几秒，眼仁里满是漠然、和对生命的蔑视：“沈先生，其实我可以找机会，帮您斩草除根……”

听到这话，沈之席手中的笔倒是停了下来，他慢慢抬头，对上罗一三的视线，一字一顿，很有压迫感：“我说、让你下去。”

罗一三微怔了怔，夏夜性情大变已然可疑，而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沈先生对夏夜的态度，似乎也跟着变了……

他还记得那些满是老鼠、蟑螂的老巢，他依着沈先生的命令，把夏夜囚禁在里面。

为躲避警察的地毯式搜索，他换过几次地方，但每个地方无一例外，都是黑暗潮湿的非人居所。

大多数时候，夏夜都被关在像地窖一样的地方，她与外界唯一的链接，只有铁门最下方的那个将将能挤进去一个饭盒的小门。

罗一三带着黑色面具，还有变声器，他深深记着夏夜每次看到他时，那空洞迷茫、却又刻满恐惧的双眼。

跟现在的夏夜完全不同。

现在的夏夜仿佛被重新注入灵魂，鲜活，生动，而且她懂得很多，特别在医学方面。

她很小就被抓了起来，在被囚禁的那些年更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学习，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被折磨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聪明伶俐？

沈先生有时也会来看她，但从不跟她交流。

只是远远从门外看上一眼，很快便失去兴趣，冷漠离开。

沈先生对于她被囚禁的环境并不觉得糟糕，甚至连最后用炸弹撕票的命令，明明也是沈先生亲口下的。

那时他确实对那个夏夜冷血之至、没有任何感情，可现在……

为何不能杀人灭口？

一但夏夜记忆恢复，一但这一切都是警方设下的陷阱……

罗一三回过神来，沈之席依然在看他。

视线里透着森森凉意。

罗一三最终垂下了眼睑，服从道：“是，沈先生。”

**

接来的几天，江玄每日都会去北部办事，而许禾则是在时装周会场和波尔登先生的工作室两边跑。

她原本想找最好的手工匠人、将那些完美的艺术品从纸上拉出现实。

可波尔登先生却说，他想亲自缝制，还问许禾是否可以。

因为江玄已经将这些设计稿给了许禾，那许禾便拥有了最终决定权。

许禾当然愿意，她当然知道波尔登先生年轻时就是裁缝出身，甚至有人说他是F国的金剪刀。

那时就有政界名流和豪门贵族豪掷千金，就为了求他给做件礼服。

如果许禾没记错，有一界总统上任时的正装，就是出自他手。

后来波尔登先生名气越来越大，他独特的审美也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直到现在，想让波尔登先生亲自出手做一件衣服，更成了天方夜谭。

既然做衣服的事有了着落，许禾便把更多心思放在宝莉时装周的会场上，波尔登先生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和权利，还让她可以自己安排出场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