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在吴乞买保持静止的那段时间内,斡本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就好像有人正用刀抵在他要害处一般,而刚才吴乞买的那一眼,他更是打从心里透出一股凉意。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陛下绝不会对我起杀心!
斡本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
河边很快恢复了寂静,岸上战死的禁军也被收了回去,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之外,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
初春的深夜还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宽阔的河面上,可徐子桢却完全没理会,只是焦急地等待在舱门外,搓着手转着圈,心神不定。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期间林朝英往舱内换过一次水,那盆里触目惊心的红色刺激得徐子桢的眼睛生疼。
在他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终于舱门再次打开,林朝英和完颜泓双双踏出舱门。
徐子桢急忙迎上:“怎么样了?”
完颜泓面现疲惫,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显然是替阿娇拔除箭头时溅到的,她没有立刻回答徐子桢的问题,而是和林朝英互望了一眼,然后强笑了笑:“小公主已无性命之虞,只是……”
“只是什么?”徐子桢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追问。
林朝英替完颜泓说了下去:“箭头伤了阿娇的后腰骨,伤口虽已缝合好,只是恐怕她……再难如我们一般行走坐立了。”她似乎生怕徐子桢暴怒之下又做出什么傻事,话刚说完就急急补充道,“等咱们回了应天府后请卓雅公主施以妙手,我觉得凭她的本事这点伤不算什么,你说对不对?”
徐子桢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推开她和完颜泓,踏入了船舱内。
箭射中的是阿娇的腰椎,来自八百多年后的他很清楚,这个地方伤了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是他那个年代,医学发展得那么先进,要完全治愈这种伤的几率还是非常渺茫的,所以他没有说话,他怕自己的嘴只要一张开,心里的痛苦与愤怒就会喷涌而出。
船舱内一灯如豆,灯影随着船身的摇动而摇动着,将舱内映出一层层模糊的影子。
阿娇安静地躺在床上,后腰处和身体两侧被完颜泓细心地用棉被垫了起来,徐子桢轻轻地走了过去,走得很慢,生怕会发出一点响动吵到她,走到床边时他蹲了下来,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静静地看着阿娇的脸。
那张原本娇俏可爱的脸如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让人心疼,不知是伤口的疼痛或是其他原因,阿娇的眉头是紧皱的,哪怕现在陷入昏睡中,也没有一点放松。
徐子桢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抚着她的黛眉,只是无论他怎么试图抚平,阿娇的眉头依然紧簇着。
和那次逃婚不同,从今天起,阿娇再也不是那个大金国高贵受宠的小公主了,曾经溺爱她呵护她的四哥也再不是她的四哥,当她将那枚束发金环化成匕首逼在哥哥的咽喉上那一刻,她就与这一切彻底断了关系。
徐子桢轻轻摸着她的秀发,眼前出现的是与阿娇结识后的一个个片段,自从这个鲁莽的小公主误射他一箭后,似乎也从此在他身上印下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小胖妞,你先乖乖睡着,咱们回家去。”徐子桢轻声呢喃,眼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