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地点和人都不一样，还是因为她真的已经不知不觉便强大了，当撑过那阵情绪之后，她真的就觉得似乎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真的要追问，大概就是从踏进姜家别墅的门开始，她心里就有的那股心安给了她力量。

她的潜意识十分清楚，这里不是仓库，姜司朗的父母也好，家里的佣人也好，全都是对她充满善意的。

还有躺着的这张床，这整个房间，全都是姜司朗的气息，是她心爱之人的气息。

这一切都只会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哪里还有一丝的害怕和惶恐。

姜司朗默默牵过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这种安静是柔和的，就像书页的留白，能让人缓一口气的同时，也留了足够的遐想空间。

无意中，指尖碰到她的手腕，他的手立刻就顿住了。

虽然并没有开口说话，当桑云岚心里很清楚他应该一直有疑问。

她大方地翻了一下身，将被子拉到锁骨处盖好，然后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晚餐前，章初梅和姜伟业问了那么多问题，却全都绕过了她自杀这件事。

她知道，那是他们在小心地维护着她的自尊。

可姜司朗不一样，或者应该这么说，姜司朗才应该是最介意这件事的人。

姜司朗之前就见过这个被纹身遮盖住的伤疤，现在凑近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那狰狞的样子。

“疼吗？”他问。

桑云岚摇摇头，“伤口愈合了就不疼了。”

“我是问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疼吗？”

顿了半晌，桑云岚才微微点头，“有一点点，不过也还好。”

她转了一下身体，面朝着姜司朗，另一只手环在他腰上，紧紧搂住，继续说道：“大概是心里的念头战胜了痛觉，就觉得有点儿凉凉的，随后就是冷，特别的冷，就像是掉进了深海一样，骨头里都透着凉意，慢慢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我被救醒的第一反应是生气，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想在想起来觉得挺好笑的，但那时候真的是很生气，气得把周围能看见的东西全都掀了出去，我就想啊，我前面活了二十多年都不能自己做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死了，到头来却还是不能自己做主，后来医生就给我打了镇定剂，我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我觉得自己错了，无论我曾经经历了些什么，还是遇到了些什么人，可那都不是你和宸曜的错，如果我真的死了，最难过的是你和宸曜，还有优言她们，总之，伤心难过的全都是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而那些真正伤害过我的，却不会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那个时候，我特别特别想你，想宸曜，我想立刻就回到你们身边。”

“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想要惩罚我，即使我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我爸直接把我送了出去，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这是桑云岚第一次这么完整地描述自己自杀的那个过程以及心理路程，其实她也不敢轻易去回忆的，只不过现在躺在姜司朗的怀里，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可此时，这个勇气的来源却乱了呼吸。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微抖动着，桑云岚惊讶抬头，脸颊正好接住了两滴眼泪。

姜司朗在哭，他咬紧了牙，无声地流着泪。

他发现桑云岚在看他，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桑云岚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被看见，那就不看。

良久，姜司朗的情绪终于归于平静。

桑云岚坐起身，将他揽进怀里，“阿朗，都过去了，我已经没事了。”

这些话，姜司朗也曾用来宽慰过她，现在又被她用来安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