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晓得‘阴间’,是何恐怖地带。”
“但,敖景。”
季秋转过身来,他看着眼前宫裙仙子那凌乱的青丝:
“如果是我死了,但还有一抹痕迹残留,是你,你会怎样去做?”
轻声话语落下,仿佛重若千钧。
虽是疑问。
但其实,已经无需对面的人儿回应。
因为敖景早在西海闭关时,隔了遥遥天地,就单纯只是铭刻真灵的神魂契约,稍稍颤动了那么一下。
就能值得她即使过去了一千八百年,仍旧不肯放弃,甚至不惜放下修行道行,赶赴北沧,只为寻找一个答桉。
虽说,她从来没有提及过此事一丝一毫。
可这并不代表,季秋感受不到。
他无疑是知晓敖景的抉择。
而这句话的意思,也将他的态度尽数表露无疑:
“你会赶赴山海,前来寻我,无论路途多远多难。”
“这就是你选择的答桉。”
“而换做是我,我亦是如此。”
“如果你失去了踪迹,纵使有传言称你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我只要未曾亲眼见到,哪怕有元神阻路,尊者镇压,我也要去寻。”
“苏七秀...”
呢喃着那道名字。
季秋的语气,早已坚定不移:
“当年,我亲自送她踏上仙路,她走到了今日,还对当年的誓言念念不忘。”
“所以,我得给她一个结局。”
“将这长达几百年的相思,画一道句号。”
敖景咬着唇。
通过元神阅览悬空山的卷宗,她对于季秋化名的真如,也有了几分了解。
看着道人如此决绝。
她的眉眼低垂,末了,便道:
“既如此,那我知道了。”
“我会帮你。”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答应我,无双。”
“你不能冲动。”
她按住季秋的手掌,如皓月般的晶莹眸子,直视于他:
“容我回一趟西海,得到那古祖传承,实力大进后,我们再去追查。”、
“在此之前,你就在紫霄安心修行。”
“不成元神,千万不要想去找与当时事迹有所牵扯的魔道巨擘,好么?”
“苏七秀牵扯的东西甚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述清楚的。”
“一切,等我。”
“如果此行顺利,待我回来,无论是魔门重地,亦或者什么阴间绝地,我陪你去闯。”
季秋看着眼前的敖景。
哪怕自己拒绝了她的想法。
但...
将眼神中的那一抹忧色盖下,季秋望向紫霄道域的方向,终于慢慢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阿景。”
“放心。”
“没有能够将真相揭晓的实力,那么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走到今天,我对于这点的认知,早已清晰无比。”
这些事情,他一定要去探寻个清楚。
不过在那之前。
紫霄宗,还是要去的。
他得将此身未来的修行道路规划好,不然不成元神...
怎么去找阿秀?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石碑上的文字,季秋神魂扫视偌大悬空山,继而幽幽一叹:
“再见了,静明师傅,觉悟禅师。”
这一走。
想要再见...
便不知晓,需要再过多少年了。
几百年沧桑过,岁月流转,往昔旧人皆白骨。
徒我一人,仙路攀高。
却不知,又将在何处,画上句号?
...
临江郡,林氏祖地。
八百年过,大武朝立。
曾经江湖云集,治法松散的小小县城,如今可谓改天换地。
临江林氏一脉,传承千载,历三朝而不衰,三公九卿三代必有留名,家学渊源,桃李满天下。
不仅如此,还常有仙迹显踪,哪怕大武朝主,对于临江林氏,都是敬重不已,甚至特赐祠堂牌匾,以示恩宠。
而这一天。
宽阔的林氏祖地,尽飘缟素。
凡林氏子弟,皆着白衣丧服,尽管这一日扎根于此的林氏嫡系长辈,没有一人死去。
很多年轻一辈不知晓为何如此,但凡是敢于不从者,却都被严厉呵斥惩戒了去。
于是一时间,偌大府内颇为沉重,而在那常年有香火供奉的祠堂内。
于上首诸多灵牌前,一道须发皆白,如同泥塑般的老人正襟危坐,盘膝于蒲团上,没有任何动弹,神态安详,好像静静的睡了过去一样。
在他身后。
一浑身溢散灵光,尚且控制不住一身道基法力的绯裙少女,眼中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根本压制不住:
“林潇,送老祖归天...”
她看着眼前的林誉,痛哭流涕。
老祖宗用着最后的金丹道行,再辅以早早备好的五行灵物,为她醍醐灌顶,破了道基门槛。
之所以将她带到祖地,一方面是想葬于此处,另一方面是免得林氏他人见了心生妒忌,与她横遭间隙,可谓用心良苦。
只不过...
这位历经风霜磨难的金丹真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时候,正当林潇悲意上涌。
她的背后,有一阵轻风刮过。
穿着紫袍的道人,踏着门槛走出。
其实,当他于临江外界,见到那金丹气息消弭,化道于此时。
便早已知晓临江发生了何事。
虽有预料,不过仍旧不免有些感伤。
看着那背过身子,依旧挺直腰杆,似乎望向那灵牌最上首,一副问心无愧摸样时。
即使没有见得正面。
季秋也知,此时的林誉,大抵是含笑的。
“老朋友,这样的结局,或许并非尽善尽美。”
“但...”
“与你另外一条成就法相的道路相比,如果在最开始叫你做出选择。”
“想必,你还是会这么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