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亲娘一番话,赵向阳原本心都已经沉到了谷底。
抬头对上双担忧的清澈眼眸。
赵兴平兄弟仨也紧挨着他站在左右,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忽然就冷静下来。
几个孩子还指望着他做依靠,他要是因为几句话就沉默不语,这事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他们几个在赵家沟,就会变成他娘口中的白眼狼!
他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片刻之后下定决心般睁眼。
平静地解释道,“野兔没那么好抓,我们一共就抓到过三四只,都是死物最多能卖到二三十文一斤,野鸡更是称不起重量,为了补贴家用,宜年还每天起早贪黑在山上挖野菜拿去卖。光看收入的确比之前种地强了些,但就如同宜年说那样,没田没地,连口粮食都要去买才有,哪里能发什么财。”
宋月英扭头,仰着下巴尖酸地道,“哭什么穷?我和娘亲眼在你家见到那么多粮食还能有假?你们急急忙忙找里正出面要立这字据,不就是因为赚了银钱,怕娘和我们多占你们一分的便宜!”
赵宜年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真相了。
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爹忽然抬起左手卷起袖子,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统统解开,露出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痕。
那伤口又深又长,像条蜈蚣盘踞在他手臂上,哪怕已经开始长出新肉,看上去也十分狰狞。
他没有管宋月英说什么,紧紧盯着李淑芬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这是我们上上次进山弄伤的,前两天兴平背上也划了道口子,到现在还只能趴着睡觉。您和大哥比谁都清楚,我们并不是猎户,进山打猎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说着顿了顿,慈爱地朝赵宜年和赵兴怀看了两眼,才接着又看向李淑芬。
语气坚定地说道,“每月给您两斗口粮是我提的,儿子没用,更多也拿不出来。山中说不准何时会遇到危险,我已经跟大哥分了家,没田没地留给几个孩子,所以想着有机会的话攒点钱把那茅草屋修一修,让他们以后有个落脚的地。”
“他们也是您的孙子孙女,您肯定能理解吧?”
在场的人大半已经为人父母,听赵向阳说得心酸,纷纷点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淑芬浑浊的双眼却没有一丝动容,她冷哼道,“你修房子与我何干?我人还在你就要分家,分家时也是你自己说不要田地,现在怎么又拿田地出来说事!”
“就是,坏人全让我们做了!”
宋月英也高声附和道,“再说了小叔,你要是想给娘送粮食,直接送过来便是,就算偶尔几个月不送,娘难道还会追着上门要吗?你们找里正立字据明明就是心怀不轨,想要跟娘划清界限!”
赵宜年盯着赵向阳手臂上的伤看了许久。
前几天进山时伤口肯定更严重,他其实一路都在强忍着疼痛吧?
可同行了这么多天,她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越想鼻头越酸。
听到李淑芬和宋月英的话,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冷冷的视线从她俩脸上扫过,朗声反问道。
“为什么要立字据,大伯母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赵向阳脸色便黑了。
低声呵道,“宜年,别说话!”
宋月英当然心知肚明。
因为她那天怂恿着李淑芬把他家的粮食全搬了回来。
正是因为拿走这么多粮食他们没上门讨要过,乍然听到赵向阳还要每月给李淑芬送两斗半口粮,她才坚信他们是真的有钱了,才会来闹这一出!
不过搬空小叔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赵宜年眼中的冷漠吓得她哆嗦了一下,生怕她真不管不顾把事情说出来。
但扭头一看赵向阳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安心下来。
就算分了家,他依然还是那个只能给人当牛做马的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