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吕宅偏东的小书房里,吕辞背着双手独自站在窗前,凝神望着院中某个漆黑的角落出神。
“老爷。”
管家吕永推门而入,在离他几步远处站定。
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您唤小人过来?”
吕辞转过身,伸手指了指一旁摆了茶具的矮桌。
“坐下说。”
说完率先走到桌后,抖了抖衣摆盘腿坐下。
他的语气平和又放松,仿佛是在同亲友闲聊一样。
吕永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垂手侧立在桌对面,低眉顺眼地盯着地面,不肯僭越半分。
吕辞见状,停下倒茶的动作,盯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恍眼间咱俩已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却还是放不下那些虚礼。”
他抬眼轻瞥。
随后脑袋垂得更低了。
拱手,敬重地道,“礼不可废。小人这辈子都会如家父当年那样,忠心耿耿追随老爷。”
吕辞抬手在眉间揉了揉,似是对他的顽固无可奈何。
半晌又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您认定的事,你父亲在世时都劝不住,我更是没这样的本事。”
他张张嘴,正欲解释。
“老爷……”
吕辞没等他开口,便缓缓继续道,“我知你是一片忠心,不过赵掌柜那边,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是我主动请她过来,她只是应邀而已。”
从进屋到现在,吕永在吕辞面前都十分恭敬有加。
此时却忍不住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
“老爷,您素来心胸宽广不愿以恶揣人,但她同那齐家公子相识在先,为博出彩使出歪门邪道在后,若说不是为了故意接近您,我是一点也不信。”
他的语气不满,嘴角还挂着几分讥讽。
“不说别的,孟大人前脚刚到,姚太……姚大家后脚便上门拜访,他们师徒二人怕是早已算计好,只等把您再拖进那趟浑水呢!”
吕辞的目光如寒星般,瞬间锐利了起来。
“住口!若照你这么说,我便连义兄的面都不该见了?!”
他差点就点了下头。
看清吕辞眼中的怒火,才勉强没动。
扑地双膝跪地,沉声劝道,“老爷三思,您好不容易过几年安生日子,自是离安阳城那些事越远越好!”
这道理,吕辞自己又何尝不明白。
过惯了这几年游山玩水,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他也不想再一脚踏进泥泞污浊的深渊里,再跟那些人尔虞我诈斗个死活。
上次是丢了官,再来一次,恐怕连命都难保。
他缓缓起身,走到吕永面前,弯腰把人扶了起来。
“起来说话吧,我知你是一心为我。”
吕永同他父亲一样,自小对他忠心不二。
而在他眼中,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仅仅只是个家仆而已。
他耐心解释道。
“义兄并未同姚泰清透露我的身份,我们早已说好,三年之约只谈风月。”
吕永眉间的川字依旧隆得很高,“孟大人自是懂您心意。但姚大家为了齐家那位公子,可是屈身在南远县呆了这么长时间,若是猜到您的身份,恐怕日后还会上门来……”
“那又与我何干。”
吕辞难得脸上露出几分冷漠,“我如今只是个纵情山水、吃喝玩乐的山野闲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