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

“首先是英语，他的英语之所以相比其它三门分数不是很高，问题主要出在听力。他的听力简直一塌糊涂，我大胆推断他根本就没听，而是闭着眼睛乱填的，一整页看下去听力似乎只对了两个。但是截然不同的，他的笔试题却做得相当出色，出色到诡异。

别的不说，就说那篇完形填空，前十的学生都错误率极高，李左明居然只错了一个？而且阅读理解全对，作文也写得得心应手，所以他才能在听力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考出现在的分数。”

梅育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李左明是故意把听力全写错的？”

周敦移：“老实说，我确实这么认为。因为把他听力部分跟笔试部分放在一起比，谁都不会认为这居然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他的笔试有多优秀，他的听力就有多拉垮。但反过来说，他的听力有多拉垮，他的笔试就有多优秀。优秀到令人难以置信。”

梅育学点点头：“英语部分我赞同你的看法。语文呢？”

周敦移：“李左明这次的语文成绩，哪怕放在全年级比，都属于出类拔萃的一档。他语文卷面的整体没有前十那些怪物们做得好，选择题、阅读题以及文学常识题错误率很高，我还发现他错的题大多数是外国文学内容，但凡涉及到西方文学，他这人就跟脑袋宕机一样乱写一通，连人名都写错。我猜他大概率是记不住外国小说里的人名，看到就两眼犯花那种。但是……”

周敦移迟疑片刻。

梅育学：“但是？”

周敦移咽了口唾沫：“但是他的古文默写和文言文鉴赏……一个不错。”

梅育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她拿起李左明的语文答题卡，细看了一会儿，道：“这次语文试卷最难的题目就是古文默写和文言文赏析了吧？其次是作文。反倒往常拉分差的阅读理解这次十分简单。”

周敦移点点头：“这次的古文默写是屈原的《湘夫人》，原本只是选讲诗词，老师们主要讲的是屈原更有名气的《离骚》，《湘夫人》只是一笔带过。但是您说巧不巧，这次语文试卷刚好就考了这个。

《湘夫人》原文本来就晦涩难懂，里面更是有各种寓意隐晦、陌生拗口的花名。别说学生们压根没学过，哪怕学过也不一定能理解，更别提背诵了。哪怕真的背了，那些生僻的花名文字也不一定能写对。连老师们讲这篇课文也觉得头疼。

所以哪怕年级前十的尖子生们，也在这道题目上栽得不轻。然而李左明，居然！竟然！一字不差默写出来了！一字儿不差！我要不是亲眼看他的试卷，连想都不敢想。这还是那个吊车尾吗？”

梅育学又低头看了看李左明的答题卡，神态莫名地笑了笑：“那么数学呢？”

“数学没什么可说的。”周敦移摇摇头，“这次的数学试卷算是模考里最正常的，难度虽然也比平时高点，但都在学生们平时练习的范畴。从年级前十学生的答题情况看，他们发挥最正常的科目也是数学。”

“但是这种正常出现在李左明身上时，就显得十分不正常了，对吧？”梅育学道。

周敦移苦笑着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李左明的数学一向是他最拖后腿的科目，但这次居然考到了这种分数……哪怕是再正常的试卷，但写上李左明的名字和那个分数，就显得太不正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分析。”

“那么最后一门，文综呢？”

周敦移的神情忽的变得冷峻。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梅育学的眼睛道：“我从李左明的文综答题卡上，看到一个人影子。”

梅育学微微颔首：“具体讲来。”

“李左明文综试卷的答题情况，我暂时没法分析。我的主修科目是历史，政治和地理虽然有所涉及，但不足以分析这次难度的试卷，所以如果让我分析，我只能从李左明做题情况的宏观分析，无法具体到每个科目。”

“那么就从宏观分析。”

“李左明的文综答题卡整体看下来，给我的感觉只有四个字：行云流水。难度爆表的选择题全对。由于我没看到李左明答题时候的试卷和答题卡，不知道他做选择题时候的状态。仅仅分析他非选择题部分，给我的感觉就是行云流水。哪怕我自己在写论文时，都无法达到这种境界。”

梅育学微微沉吟：“这可是非同一般的评价，尤其从你这个名校研究生口中说出来。”

周敦移道：“没办法，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李左明确实做到了。所以我才说从他的答题卡中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继续说。”

“李左明的非选择题答案，最显着的特点是思路极其清晰。他知道每道题所有的考点，作答的时候能够有条不紊地把每个考点写下来，没有任何遗漏。

第二个特点是逻辑清晰，他不仅知道那些考点，而且能够将考点之间的逻辑关系组织起来，编成一个整体，这样一来，他写出来的答案有很强的整体性，与其说是答案，更像是一篇文章。

第三点，也是给我既视感最强的一点，他的所有回答，都有极其流畅的节奏感。

他能够在考虑考点间逻辑关系的情况下，将考点按照难易顺序，详略得当地分配答题笔墨。简单的考点往往一句话便讲清楚，难的考点则两句话，偏门的考点则三句话。

如此一来，他的答案不仅逻辑清晰，而且节奏感强，行云流水，读下来给人一种一泻千里的气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梅育学面无表情：“继续说。”

“除此之外，不知道组长有没有注意到，李左明的答题卡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哪怕一个多余的黑点都没有。这说明他在作答的时候，心中已经想好了所有答案，而且对自己作答的内容有充足的自信，知道写下来就绝对不会错。如果不是有些题目的知识点他不知道，明显充字数乱答一通，说不定分数能更上一层楼。”

“这点我倒是也注意到。那么你所说的那个影子……”

“组长应该也猜到了吧？那个人就是萧誓词同学。李左明的试卷上有极其强烈的萧誓词同学的风格，简直就像是萧誓词同学亲自写的。也只有萧誓词同学才能写出这种完美的答案。”

梅育学再次看着李左明的答题卡，皱着眉头，陷入长久的沉思。

忽的她把答题卡拿起来，递给周敦移：“把答题卡拿给李左明的班主任章晓晓老师，请她研究研究。李左明是她班上的学生，也许她知道这成绩背后的真相。”

周敦移接过答题卡，应了一声，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只剩一个人后，梅育学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嘟嘟敲打办公桌，低声道：“李左明……一中究竟是出了一位天才的学生？还是出了一位天才的……作弊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