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明打开电视，在客厅的沙发躺下，脑袋枕在手臂上。

这个世界，由于游戏原作的版权原因，能看的电视节目屈指可数，电视剧和电影，更是寥寥无几。

李左明翻了一圈，没找到入眼的节目，随手打开一款正在直播的相亲节目。

节目中的男嘉宾拿着话筒，对心仪女嘉宾进行一番深情款款的告白后，被女嘉宾无情灭灯。

“咔擦……”

就在男嘉宾黯然退场时，忽然，玄关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咕……”

李左明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

“怎么回事？”他看向玄关，“菲儿回来了么？现在不是才八点半么？还没到下仔细的时间吧……等等……”

李左明的后背，猛然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今天是周六。

周六晚上，全市高中，不上晚自习。

“糟糕……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不过，既然不上晚自习，为什么菲儿这么晚才回来？”

这时，玄关的门已经打开了。

木菲儿的身影，从敞开的门后露出来。

李左明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

“嗯？”

然而，木菲儿却并没有看向他。

她低着头，两只手捧着手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惨白的亮光下，木菲儿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菲儿，你怎么了？”李左明忍不住问道。

“哥哥……”

木菲儿呆呆抬起头，她的脸颊两侧，有两条晶莹的光，是哭过之后，尚未完全干掉的泪痕。

忽然，她别过身体，用手背在自己眼睛上，狠狠地抹了两下，又转过身，脸色苍白地向李左明笑了笑。

“没……没什么事……哥哥为什么在客厅呢？”

“我……我在看电视。”

“唔……”

木菲儿走进玄关，轻轻关上们，垂着头换上拖鞋，走到李左明面前。

“哥哥吃饭了吗？”

“吃过了。菲儿呢？”

“我也……吃过了。”木菲儿在李左明身边坐下，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

“菲儿刚刚哭了。”

“唔……”木菲儿点点头。

“是考试考差了么？”

木菲儿摇摇头。

“是被老师上政治课了么？”

木菲儿又摇摇头。

“是表白失败了么？”

木菲儿忽然抬起头，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李左明。

“哥哥……在说什么傻话！我……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表白，我喜欢的人，明明是……”

她忽然捂住嘴，急忙转过头，睁大眼睛，局促地看着地面。

“明明是什么？”

“明明是……明明是……明明是拉格朗弗兰肯斯坦布尔德诺兰尼斯特瑞尼奥斯基……”

李左明傻眼。

“这……谁啊？”

“其实……我今天晚上……是跟白恋歌老师在一起……”

木菲儿低着脑袋，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踩在地毯上。她穿着长筒袜，脚趾微微蜷缩着，脚尖处的袜子，被脚趾的关节，顶得微微露出皮肤的颜色。

李左明今天早上，送木菲儿出门时，木菲儿特意进房间，又重新穿上长筒袜，被李左明问到，却说自己担心腿被晒黑。李左明看着木菲儿的脚，发了会儿呆。

“……白恋歌？”

“我的音乐老师。”

“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李左明继续看着木菲儿的脚，微微皱眉，“那位白老师，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或者做了过分的事吗？”

木菲儿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白老师谈了一个男朋友，但是那个男朋友……”木菲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弱，最后彻底消失了。

“那个男朋友怎么了？”李左明握住木菲儿的手，声音渐渐发冷，“难道她那个男朋友，对菲儿做了什么吗？”

“没有哦。”木菲儿仰着头，抿着嘴轻轻笑了笑，“哥哥的表情好吓人，是在担心我么？”

“如果菲儿被人欺负，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哥哥。”木菲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旋即，她抬起左脚，轻轻踩在李左明拖鞋背上，一点点的，将李左明的拖鞋踢掉。接着，脚掌踩住在李左明的脚背，沿着李左明的脚背轻轻摩挲，“白老师那个男朋友，没有对我做过分的事，他甚至没有见过我……但是……我不想白老师，跟那个人在一起。”

“为什么呢？”李左明的脚背，被木菲儿的脚踩得有些痒，脚趾忍不住动了动。木菲儿的脚趾，忽然向下一压，紧紧扣住李左明的脚趾。本人却低着头，脸变得越发红了。

“因为那个人……是有妇之夫。”木菲儿低声道，“他不仅结了婚，而且有一个女儿。”

“白恋歌……有妇之夫……”李左明喃喃道。

接着，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女性角色的情报。

“你说的那个有妻有女的男人，是不是叫汪子落？他的女儿，名字叫汪凝声，而他的妻子，已经住院两年了？”

“哥哥……怎么知道？”木菲儿的脚趾的力道，顿时松了下来。

“果然是他。”李左明趁机，想要将脚从木菲儿脚下拿开，然而，刚刚准备抬起来，木菲儿的脚趾，再次紧紧锁在他脚尖，李左明深吸一口气，“菲儿不想白老师，继续跟那个人在一起吗？”

“不想喔。我不想看到白老师，再被那个男人伤害。”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今晚……我跟白老师在外面吃饭，白老师忽然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她对我歉然地笑了笑，到餐厅外打了很久的电话，回来之后，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我看着白老师那副伤心的模样，眼泪也不争气地，跟着流下来。一直到白老师送我回来，我都停不下哭声。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哥哥……”

“因为菲儿是个重感情的人嘛。”

“我想……帮白老师。但是我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白老师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哥哥，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菲儿想帮白老师么？”

“嗯。”

木菲儿脚尖的大拇指，一下下地翘动着，在李左明的大拇脚趾上，碰一下，随后又拿开，碰一下，随后又拿开。

李左明的脚趾，被木菲儿挑动地有些不安分，想要从木菲儿脚下抽离，但刚刚有动作，木菲儿的脚趾便一下停下，死死地按住李左明的脚。

“但是想要帮白老师，恐怕没那么容易。”李左明的大拇脚趾，也开始翘动，和木菲儿的脚趾斗起法。

两人的脚趾缠斗在一起，木菲儿的头埋得更低，脸也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因为白老师……好像……很爱那个男人……”

李左明的脚趾，忽然停下来。

“哥哥？”木菲儿诧异地看向李左明。

“白老师跟菲儿说过，她很爱那个男人么？”

“没有哦。”木菲儿微微蹙眉，想了想，“她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只是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那个人，这难道不是爱么？”

“其实……那不一定是爱。白老师或许曾经，确实爱过那个那人，但是她无法离开那个男人，却不是因为爱他，而是被那个人，用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囚禁在自己身边了。”

“无法割舍的东西……是什么呢？”

“那个男人的……女儿。”

这时，李左明房间的门，忽然轻轻响了一下。

门口微微闪开的缝隙，旋即，又立即关上了。

“哥哥的房间有人么？”

木菲儿看着李左明的房间，眼神变得困惑。

“啊——”李左明的脚趾，一下变得像死掉的甲虫般僵硬，“是美美！美美又悄悄把门打开了！”

“喔……美美！”木菲儿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我要抱美美。”

说完，屁股刚刚离开沙发，李左明的手，猛然按在木菲儿放在沙发上的手背上。

“哥哥……”木菲儿发出一声急促的嘤咛，身体一下丧失了所有力气，像融化果冻般，又软软地坐回沙发上。

“美美是一只成熟的猫了，要学会自娱自乐。”李左明握紧木菲儿的手，“现在我只想跟菲儿单独待在一起。”

“呜……”木菲儿的脚趾，越发激烈地和李左明的脚趾缠在一起，脚后跟也微微用力，压着李左明的脚背，“那哥哥今晚……能让美美到我房间睡觉么？”

“不行哦。”

“为什么呢？”

“菲儿明天还要上早自习吧。美美今晚放在你房间，你恐怕，一整夜都兴奋得不睡觉了。”

“呜……”木菲儿的脑袋，轻轻撞在李左明胸口，“哥哥好无情。”

“菲儿是高三生，要以学习为重。”

“但是我明天下午不上课，只是睡一晚，也没关系的……”忽然，木菲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鼻尖抽了抽，旋即，仰起脑袋，鼻尖贴在李左明的衣服上，细细地闻了闻，深深蹙着眉，“哥哥的身上……为什么有一股……女人的香味？”

“……噶？”

“而且这股香味，还跟哥哥高考那晚，背过自己的女朋友后，身上的香味不一样。难道说，今天哥哥，又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么？”

木菲儿的脚趾猛然用力，将李左明躁动的脚趾压下去。两人缠斗了接近十分钟的脚趾战，一瞬间就分出胜负。

“那个……”

“哥哥，你的眼神有些闪躲呢，像是在想借口的样子。”木菲儿两只手撑着沙发，脸从下往上，越发往李左明的眼前凑近，“哥哥，菲儿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哦，如果哥哥撒谎，菲儿一下就能闻出来。哥哥最好从实招来。”

“其实……我今天……跟我们班的班主任……在一起……”

“班主任？”

“班主任的朋友，稍微出了点事情，所以……我陪班主任去调查了。”

“出了点事情……”木菲儿歪着脑袋，“什么事情呢？”

“这个……”

——不能说自杀。

——菲儿的胆子比猫都还小，如果说自杀，今晚菲儿绝对恐惧得睡不着觉，哪怕睡着觉，也一定会做噩梦。更可怕的是，万一菲儿半夜，忽然抱着枕头来我房间，那就全完了。所以，即使可能被菲儿怀疑，我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该怎么办呢？

李左明握住木菲儿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

木菲儿低下头，看了看李左明的手，忽然张开嘴，啊呜一口，咬在李左明手背上。

“菲儿！”

“哥哥的手，把我抓疼了。”木菲儿的牙齿，在李左明的手背上，轻轻刮了刮，“这是对哥哥的惩罚。”

“惩罚可以，但是不要像个小狗一样咬人啊。”

“不是小狗哦。”

“不是小狗，那是什么？”

“是猫！”

木菲儿重新坐直身子，将被李左明按住的手翻过来，和李左明的手握在一起。

“那位班主任的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木菲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哥哥告诉菲儿，菲儿不怕的。”

“是……”李左明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那个班主任的朋友，很好、很温柔、很令人心疼的女孩……跳楼了。”

“跳……楼……”

忽然，客厅的落地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噗通声。

一只巨大的黑色飞蛾，飞在落地窗外，拼命扇动翅膀，贴着落地窗上下飞行。

“怎么会……”木菲儿缩着肩膀，踩住李左明的那只脚，也变得像棉花般，软软地搭在李左明的脚背上，脚趾轻轻颤抖，“跳楼呢？”

“我今天上午陪班主任，正是在调查，那个女孩自杀的真相。”

“呜……”木菲儿拿起右手，揉了揉眼睛。

——我果然不应该把真相，告诉菲儿吧。菲儿的样子，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呢。

“菲儿？”李左明轻声道，“害怕了么？”

“稍微……有一点。”木菲儿的脚趾，忽然又恢复力气，扣在李左明脚趾上，“不过，既然哥哥都能够，陪着班主任调查真相，菲儿也能，克服这股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竖起双眉。

“菲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十七岁少女！”

“最勇敢的十七岁少女……说话别发抖啊……”

“啊啊啊，哥哥好烦啊！”木菲儿的脚在李左明脚背狠狠踩了踩，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我要去洗澡了哦，哥哥继续看电视吧。”

“害怕的时候，就唱歌。”

“唱歌？”木菲儿回头，歪着脑袋。

“我曾经看恐怖片，晚上害怕的时候，就大声唱歌，唱的声音越大，胆子就越大。”

“我……我才不害怕呢……哥哥太小看我了！哼！”

木菲儿扬起下巴，头发一甩，咚咚咚跑上楼。

“呼……逃过一劫。”李左明拎起自己的衣服，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有香味吗？为什么我没有闻到？”

……

“是木菲儿同学，回来了么？”

李左明返回房间时，章晓晓已经洗完澡，正坐在床边，用干毛巾擦头发。

她穿着李左明拿给她的那件黑色T恤，T恤很长，将她的上半身完全遮住，下半身也遮到大腿位置，像是一件短款连衣裙。

T恤下，刚刚洗完澡的大腿，还残留有淡淡的水汽。

她擦头发时，右脚搭在左脚上，脚尖轻轻摇晃着，膝盖分开，柔软的小腿肚也跟着微微抖动。

李左明的视线，在章晓晓的双腿上驻留了片刻，又看到短短的T恤下摆，和与黑色的T恤对比鲜明的白色大腿，鼻孔忍不住开始发烫。鼻血似乎，又要涌上来了。

“嗯……菲儿回来了。”他用食指指节堵在鼻孔前，“刚刚班主任……开门了么？”

“稍微……开了一下门。”章晓晓道，“但是刚刚闪开一个缝隙，就听到一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我猜那肯定是木菲儿同学，所以立即，又把门关上了。木菲儿同学怀疑了么？”

“怀疑是怀疑了，但是没有因为这件事怀疑。”

“那因为什么呢？”

章晓晓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

“菲儿闻到……我身上……班主任的香味。”

“我的香味？”章晓晓抬起胳膊，放在鼻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只有刚刚左明沐浴露的味道，没有其它香味啊……”

忽然，她站起身，走到李左明身前。

“班主任？”李左明愣了一下。

章晓晓身体微微前倾，提起李左明胸口的衣服，鼻尖凑近。

“唔……好像确实有一股香味……是化妆水的味道……”

“有吗？为什么我没有闻出来？”

李左明一边说，眼睛一边盯着章晓晓微微凸起的一字型的锁骨。

接着，他的视线向下移动，落向T恤的领口。

李左明的T恤是缩紧的圆口，但是章晓晓穿起来，依然显得宽松。因此，领口也张得有些开。

在章晓晓倾身后，领口更是往前垂了不少，稍微露出了一点欧派的边缘。

李左明鼻腔中的热流，似乎越发躁动了。他深吸一口，移开视线。

“因为左明跟我待在一起，时间太久啦，嗅觉已经惰化了，所以才闻不出来。”章晓晓松掉李左明的衣服，直起身，“那么，你是怎么跟木菲儿同学解释的呢？”

“我实话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