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倾歌也转过头，看向他们三人。

“咳咳。”任风波轻轻咳了两声，看向陈红万，“陈老师，你先说。”

陈红万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陈红万老师是高三老师，对本年级的学生熟悉，由你来做第一个评价再合适不过。”熊蒹葭跟着说道。

陈红万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在踢皮球，七班表演的这场合唱效果无可挑剔，但这两个人显然不想让节目这么轻松地通过，想要找个借口刁难他们，却一时间又没想到合适的借口，便先把这个皮球踢给他，让他上去拖延拖延时间。

陈红万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却不好发作，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吧……我觉得吧……我觉得吧……”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我觉得吧”，都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其他同学见他半天支支吾吾，不由得交头接耳。钢琴教室起了小声的喧哗声。

任风波的脸色沉下来，喝了一声：“安静！”

议论声顿时止住。

但虽然止住了，学生们的目光却都直勾勾地盯着三个老师。

任风波脸色不好看，熊蒹葭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平时都是她在学生面前颐指气使，现在却被学生们当猴一样看，顿时觉得自己教师的威严受到挑战，转头看向旁边的陈红万，语气不满地说道：“陈老师究竟觉得什么，快点说，难道要让这些学生看我们笑话吗？”

陈红万被熊蒹葭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不客气地当面质问，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更何况他还是被这两个人给赶鸭子上架推上来的，现在反倒责问起他来了。

他哼唧两声，眼看这么多学生，也懒得跟熊蒹葭这刚入职没多久的小姑娘一般见识，扭过头，看向萧誓词，“确实有个问题。”

萧誓词微微蹙眉，“请问陈老师，是什么问题？”

“你们合唱表演，没有统一的服装吗？”

“我们有统一的服装。但是之前节目审核的时候，都不要求穿道具服装，所以这次我也没告诉同学们穿。”

陈红万摇摇头，“你们的情况和之前节目的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之前的节目时间充裕，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道具和服装，我们也就没有把服装作为节目审核的标准。但是你们的节目准备时间短，现在距离毕业晚会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有时间凑齐表演用的服装吗？如果你们凑不齐，今天我们却给你们审核通过，到时候你们再这样各穿各的衣服登台表演，你让学校领导和全体师生怎么看？不光要嘲笑你们，还要找我们这些审核老师的麻烦。”

萧誓词恍然点了点头，“原来陈老师是担心这个问题，那我可以正式告诉陈老师，你多虑了。”

陈红万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们表演的服装不需要准备，而是每个学生都有的校服。”

“校服？”陈红万微微拔高音量。

任风波和熊蒹葭也皱了皱眉。

任风波摇摇头，“校庆晚会是个万众期待的舞台，你怎么能用校服这么简单的服装敷衍？”

“我不觉得我们是敷衍。校服不仅是我们一中学生身份的证明，也是我们与一中的联系。这场合唱的主题是‘毕业’，我们想穿着一中的校服，以一中学子的身份，最后一次站在学校的舞台上演出，通过歌声表达我们对学校的热爱、不舍和怀念。这场合唱表演，没有比校服更适合的服装。”

钢琴教室响起热烈的掌声。

陈倾歌也轻轻拍手。

任风波和熊蒹葭对视一眼，任风波无奈地摇摇头，熊蒹葭冷冷了哼了一声。

“我没有其它问题了。”陈红万看了眼任风波和熊蒹葭。

他本来就只是随意找个借口，敷衍任风波和熊蒹葭，没想到听了萧誓词一番话，自己也有些触动。他想到自己班上那帮他带了三年的学生，一下懒得再找七班的茬。

“任老师和熊老师还有什么意见，你们自己发表吧。”

任风波点了点头，“陈老师刚刚的问题虽然多虑了，但却给了我一个提示。七班的这场合唱，确实表演得很好，连我都有些感动，但是在形式上，却是不合格的。”

“形式上不合格？”萧誓词蹙了蹙眉，“能请任老师说说，形式上哪里不合格吗？”

“你们没有指挥。”

“指挥？”

教室里一片交头接耳。

任风波继续说道：“正式的合唱表演，都有一个专门的指挥领导，但是你们却没有。”

萧誓词的脚尖忍不住跺起来，“可是学校的音乐老师休产假，我们的指导老师还是从校外请来的，既要指导我们合唱，还要弹钢琴为我们伴奏，分身乏术，我们也再找不到另外的老师来担任合唱指挥。任老师的话，也太为难人了。”

任风波摇了摇头，“那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准备的节目，就该想办法克服这其中的困难，而不是找客观理由，更不应该把责任推在我们审核老师身上。我们只负责审核节目，不负责帮你们解决问题。”

“但是任老师刚刚不也说了，节目的演出效果很好么，既然如此，何必还要纠结有没有指挥？”

“指挥是合唱的必要组成部分，没有指挥，合唱只是一个半成品，哪怕效果再好，也无法登上舞台。这是合唱的规矩，就跟学校的校规校纪一样，必须遵守，不能有丝毫马虎。难道好学生违反校规校纪，我就该给他们通融吗？”

“节目表演都这么好了，硬是要追究一个指挥，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还拿校规说事，难道他不知道他制定的那些校规，早就在学校激得天怒人怨了吗。”

“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是个这么迂腐的老顽固。”

学生们议论纷纷。

萧誓词双眉紧锁，跺脚的动作越发急促。

章晓晓站在李左明身边，恨恨道：“没想到这些话居然是从一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老师嘴里说出来的，我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老师，真是气死我了！”

李左明心中的想法也渐渐阴沉起来。

任风波有个女朋友，是游戏原作中可攻略的女性角色之一，如果任风波打定主意不想让合唱节目过审，他说不好就要从他那位女朋友下手了。

“安静。”任风波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老师审核，学生禁止议论，谁再交头接耳，谁就离开这间教室。”

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学生们看任风波的眼神，却满腹怨言。

“萧誓词同学，看来这场合唱节目无法通过审核了，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合唱的指挥，什么时候再重新提交审核申请吧。”任风波淡淡地笑了笑，站起身，“今天的审核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

“可笑。”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讲台旁传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声音方向看去，只见陈倾歌安静地坐在钢琴旁，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钢琴上的谱子，高贵得宛如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