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也不管韩原家说的什么,又或者那些话他们已经听到过了,一个个全部在乎,跟随者那位西装男大咧咧走了。 那些人一走,左邻右舍的街坊就开始上前去继续劝他家。 “韩大哥,这又是何必呢?到时候他们真的强拆,那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的确也是,这片地方已经纳入规划了,胳膊哪里扭得过大腿,大不了,你们多要点钱,他们说不准会答应的。”有人附和道。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都讲了好几遍了,我家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钱,我如果开口多要钱,岂不成成了贪财忘义?”别人本来也是好意,但是韩原听到这样的建议就是不爽。 “是,是,你家不是为了钱,你家是为了情,我们为了钱,我们贪财,行了吧?那你们家是不是也给我们考虑一下,住这周围的,大多数人家条件并不那么好,你们就当帮衬一下,又怎么了?”另一个人道。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你们也不要当说客了,我家也没那么大公无私,没有我家这间破房子,他们就没法开发了?我还真不信,走,走,走,围我家门口干什么。”韩原难得和他们说,挥手就开始赶人。 对此,不少街坊怨言挺重,他们就算离开,那也是骂骂咧咧的。 等那些邻里走了之后,胡铭晨才带人走上前去。 “你们又是哪边啊?才赶走了两批,你们又冒出来,难不成是来下传票?”韩原要转身进屋,却看到胡铭晨他们几人走上前来,他就眉头紧皱。 为了这房子的事情,他已经是不胜其烦了,纠扯了半年多,基本上每一拨上门的,不是来做思想工作就是来恐吓。 “韩大叔,你误会了,我们与开发商没半点关系,我们是从外地来,特意拜访你们家。”胡铭晨哂笑着道。 “韩大叔,还记得我吗?我来过一次的呀,就是打听你叔叔的英雄事迹那位。”那位付总急忙跟上前,“这位是我们老板,我们来你家是善意。” 一听最年轻的胡铭晨还是老板,韩原就好奇的看着他。 韩原的夫人与儿子韩昌本也从堂屋走到门口,新奇的看着胡铭晨他们这一行人。 “你们这次来,还是因为我叔叔的事迹?”半响,韩原开口问道。 “嗯,就是。”胡铭晨点头。 “那......到屋里来坐吧,你们也看到了,家中简陋,请别嫌弃。”韩原扯了扯自己的蓝色中山装,闪开一步邀请胡铭晨他们进门。 “不会,不会,那就打扰了。”说着胡铭晨就率先跨过门槛进入到堂屋中。 家里来了客人,韩昌本连忙给胡铭晨他们端凳子,他妈妈这是去泡茶准备招待。 坐在一张被刷成黑色带靠背的小木凳上,胡铭晨放眼扫视了一圈屋里的环境。 由于采光不好,屋子里显得比较阴暗,黝黑斑驳的墙壁上,粘贴这一些老旧的挂历,堂屋通往两边厢房的木门有些歪了,下面还镶嵌了门槛。 窗户下面有一张老旧书桌,正中的神龛位置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两边这事有一些神位。 神龛下方摆了一张有年头的八仙桌,上面有一个插香的香炉,香炉边竖着一张黑白张片,照片上是一个英武的军人。 “韩大叔,这位就是令叔了吗?”胡铭晨指着八仙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问道。 “对,这是我叔叔,我爸爸的遗像在旁边墙壁上。” 顺着韩原的手指,胡铭晨的确看到西面墙壁上挂着一张更大的彩色照片。 “韩大叔,你这房子相当老旧了,你看这房梁,已经有些开口,你们怎么就不想换房子呢?”胡铭晨仰头看了看屋顶,随口问道。 胡铭晨这话一出,原本神态松缓的韩原顿时就凝神皱眉:“你们到底是要谈什么?我家的房子怎么样,与你们没有关系,要是你们也劝我家买房子搬走,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不,不,对不起,韩大叔,我就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劝说你们卖房的意思,别误会,我就是单纯的关心而已。”胡铭晨连忙摆手道歉和解释。 “我家不愿意卖房搬家的原因很简单,刚才也当众说过了,就是一种精神寄托。这房子是我的老祖修建的,我爷爷和我小爷爷都是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即便是我,小的时候,也住了十七八年。所以,我们家真不是为了钱当钉子户。我爷爷弥留之际的遗言特别交代,这个老房子不能拆不能卖。”韩昌本或许觉得他爸爸的语气重了一些,于是就缓和了点语气道。 “一句话,你们如果是为了挖掘我叔叔的故事,为了将他形成书籍或者文章流传后世,那我家欢迎,除此之外,没啥可说的。”韩原梗着脖子道。 “我们两者皆不是,一不在乎你们的房子卖不卖,二也不是为了出书或者写文章,我这次来呢,就是有一件你叔叔的遗物打算移交给你们。”胡铭晨道。 “这件东西是我们老板花了大价钱在北美买回来的,好几百万......”付总讨好胡铭晨,赶忙解释道。 “说这些干什么,相比起英雄的牺牲,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胡铭晨抬手打断付总那炫耀的话。 听说胡铭晨来是有遗物移交,韩原一家顿时激动起来。 “我叔叔还有遗物?这是真的吗?” “我小爷爷的遗物都在我们家了的啊,咋还有遗物呢?你们说的是真的?”韩昌本跟着问道。 “当年爸爸去世之前,说不拆房不卖房,就是为了等小叔叔回来,怕他认不着门,难道指的就是这个?”韩原的老板也说话了。 “当年英雄就义的时候,身上有一把佩刀,也是他的指挥刀。这把刀被鬼子带了回去,上供给了占领军将领,前段时间,这位将领的家人将它拿出来拍卖。当时有鬼子后代计划再次将它买回去,恰好被我遇到了,我岂能让英雄的遗物流落他乡?所以就买下来,打算送回到他的亲人手中。” 说着胡铭晨朝方国平招了招手,方国平就将手中抱着的那个精美木盒子递给胡铭晨。 这木盒子是胡铭晨专门找人定做的,花了两万多块钱。 他觉得这件沾满了敌人鲜血的英雄遗物,不能随便盛放,这是对英雄烈士的尊重,也是表达胡铭晨一个后辈的敬意。 胡铭晨缓缓将木匣子打开,一柄古朴的指挥刀就静静的躺在里面的绒布上,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韩原扑上前去抱住那木盒子,抬手轻轻触碰到指挥刀的刀鞘,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喷薄而出。 他们家虽然也留存了一些叔叔的遗物,可是,那些是生活用品,再就是一些与他爸爸通信的信件。 而这把佩刀就不一样了,跟随叔叔辗转南北,抗击倭寇,直至牺牲都还在他的身上。 并且,这把刀一定浸染了无数敌人的鲜血,它算得上是叔叔一生的经历写照。 韩昌本见父亲抱着那把指挥刀难过哭泣,他也蹲到父亲身边,右手搭着他的臂膀,左手帮着托住那盛放佩刀的木盒。 韩原的老伴则是默默流泪,不停的用衣袖擦拭滚落出来的泪花。 受到他们一家人的影响,胡铭晨他们这些人也情绪低落,默不作声。 亲属的这种心情,其实不难理解,他们虽然看到的是遗物,可也和见到几十年未见的亲人差不多。 我们正常人,要是见到分开几十年的至亲,也是会激动落泪的。 韩原哭了好一会儿,才在儿子韩昌本的劝慰下平复过来。 “谢谢,谢谢,真是大恩大德,你为我们韩家做了一件感动至深的大事。”韩原擦拭了一把泪眼,激动的说着就要鞠躬。 胡铭晨哪能受得起这种礼,他连忙制止:“使不得,这是晚辈应该做的,也是我们每一个国人所应该做的。我们现如今的美好生活,正是得益于千千万万英烈的勇敢和献身,真要说谢,也是我们谢谢你们,谢谢你的叔叔。” “刚才我还想赶你走,真的是惭愧。这把佩刀,你们真的无偿赠送给我们?刚才可听说了,你花了好多钱......当然,几百万我们家也是拿不出来......”韩原愧疚的道。 “韩大叔,咱们别提钱,如若是为了钱,我就不会干这个事。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是我们每一个人该做的,所以自然是无偿赠送,你现在给我写一个收据,证明这把战场佩刀已经收到,那就行了。”胡铭晨摆手道。 胡铭晨不愿意搞什么捐赠仪式或者交接仪式,但是收条还是需要一张的,这是为了避免未来有额外的麻烦,免得好心办坏事情况的发生。 胡铭晨只要一张借条,韩原自当欣然同意,他马上就去找来信纸和钢笔,当场就给胡铭晨写收条,要是有拿不准的句子,他就问韩昌本和胡铭晨。 虽然只是一张收据,但韩原还是在上面写了不少铭记和感谢的话,他觉得要是不写,就是对胡铭晨的忘恩负义。 “韩大叔,现在我们交割完成,我可不可以问一问你们这房子的事情了呢?你父亲真的留下遗言,不让处理这老房子吗?”胡铭晨收起收条,然后饶有兴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