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把十娘的后半生都葬送在他们曹家庵堂,门儿都没有!”三娘心疼十娘,哄了眼眶,难得的强势!
瑶娘也抹了眼睛,“我们夏家的姑娘他们想这样糟蹋,也得看看我们夏家人答不答应!”
八娘更是上蹿下跳的叫嚣,“欺负我们夏家没有兄弟叔伯在京城是不是?姑奶奶照样打的你满地找牙!”
盛子都、李书文与邹鹏程头疼的坐在书房商量对策。
“曹家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十姑奶奶嫁过去本就是冲喜的,曹家少爷本只是半年的寿命,如今已经多活了三年,他们还以克夫的名义把十姑奶奶送去曹家庵堂,太不应该!子都,这事儿怕还得你打头走一趟曹府。”邹鹏程蹙眉。
盛子都点头,“夏家没有男丁在京城,少不得我们这些一个女婿半个儿的要出面壮个场子,为十姑奶奶讨个说法,若能大归,就在附近寻个宅子,把十姑奶奶接回来;若不能大归,也定要护住十姑奶奶该有的地位!李妹夫,你以为如何?”
“两位姐夫所言甚是,不过……”李书文略迟疑的看了二人一眼,“十一娘不是在京城吗?曹家的事想来她也得了消息,我们行事之前要不要商量她?”
盛子都与邹鹏程对视一眼,盛子都叹了一口气,“十一娘如今身在忠勤侯府,盛府又满是慕家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盛子都低声将如今的处境与京城的局势三言两语说了,李书文脸色微微一变,须臾,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们到京城,十一娘没有去接;怪不得姐妹几人相见,不能堂而皇之,而要约在寺庙之内。
盛子都眼底掠过无奈。
纵然他满腹经纶,也难敌一个盛世家族,更何况,这个家族背后还与皇储有关,就更容不得他行差踏错!
邹鹏程轻声叹了口气。
窗户突然被风吹开,弹到墙上发出“嘭”的声响,李书文眉头一蹙,与在坐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起身去关窗户,到的窗前才发现外面清风徐徐,并没有多大的风,怎么会把窗户吹开还弹到墙上去?
李书文奇怪的关上了窗,转身就要走回原位,一抬头,不远处的纱帘下正立着一袭黑衣劲装的女子,眸中含笑,笑中带狡黠,抿唇轻唤,“八姐夫。”
李书文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十一娘!”
论年龄,十一娘比李书文还要大上一岁的。
盛子都朝邹鹏程使了个眼色,邹鹏程会意,立刻起身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到一旁的耳房叫了人送热水过来泡茶,趁机将周围都打量了一番,等丫鬟拎来了水壶,他又将人远远打发了,才进得屋里。
“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倒了水放到太师椅旁的茶几上。
盛子都朝十一娘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十一娘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来也正是为十姐的事。”
三人微微颔首。
十一娘道,“曹家老太爷是个明理的,早先在苍桐镇曾答应过我们,十姐的去留由十姐自己决定。”
“可惜如今曹家老太爷昏迷不醒,曹家的人怕是不会认。”盛子都蹙眉。
李书文也附和点头,“曹家既然敢放出话让十姑奶奶去曹家庵堂,怕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认曹家老太爷的话。”
邹鹏程缓缓点头。
十一娘笑,“他们不认总会有人认的!”
盛子都看十一娘,瞬间了然,“你是说曹老将军?”
十一娘点头,邹鹏程也反应过来,捶了捶手,“对啊!曹老将军是曹家的嫡枝,曹家宗祠还在忠义候府,只要曹老将军愿意说句公道话,曹家旁支那些跳梁小丑也不敢放肆!十一小姐这主意好!我们就去忠义候府拜访曹老将军!”
十一娘微微笑。
盛子都与李书文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几人又商量了半响,决定三家一块儿出动,若曹老将军愿意说话,他们就来软的;若曹老将军避重就轻,他们就来硬的。
总要软硬兼施,逼的曹家那帮人放了十娘自由之身。
商定罢,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只待明日去忠义候府走一遭。
十一娘又道,“我去曹家走一趟,看看十姐,跟她通个气儿,免得明日曹老将军愿意说项,她这里却怕给我们惹事,应了曹家人。”
盛子都等人不清楚十娘的脾性,李书文却是与她一起长大的,最是明白十娘就是这样的人。
忙点头,“你且去,小心一些,莫要被曹家人抓住把柄。”
十一娘挑眉而笑,“八姐夫信不过我?”
李书文的脸又红了。
十一娘大笑,想了想,干脆道,“索性我明日扮作十姐身边的丫头,一可护着十姐,二可提醒她行事。”
三人又是一番嘱咐小心行事。
没多会儿,邹鹏程叫着热,推开了窗户,一阵风吹过,屋内的灯突然灭了,邹鹏程喊了小厮来点灯。
片刻后,灯亮,十一娘已没了踪迹。
三人又闲话一会儿,各自回房找各自妻子商量明日之事。
翌日。
三辆马车齐齐停在忠义候府门前。
迎客的小厮见了盛家马车上的缀饰,笑着迎上来,“盛大人。”
盛家管事立刻上前,递了帖子,请见忠义候曹老将军。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一个朝另外一个使眼色,另外一个笑着接了帖子,“盛大人请稍候!”
没多久,小厮跑出来,“盛大人请。”
马车驶入忠义候府,径直去了二门。
曹老将军的儿子时任户部尚书的曹书砚迎了出来,抱拳,“盛大人。”
看到盛子都身旁跟着的两个男子,一个身材颀长,儒雅之气,挺挺而立;一个面色温和,双眸精明,唇角含笑,俱不是一般的普通走卒,不由心生疑惑。
盛子都也不遮掩,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下官连襟,刚到京城不久,不日去国子监读书的清水李家李书文。”
李书文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文人礼。
曹书砚一怔,朝李书文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堂连襟,京城一品居的少掌柜邹鹏程。”
邹鹏程上前见礼。
曹书砚更是困惑,这两人与他们忠义候府八竿子打不着的,盛子都这一大早带了这样两个人上门,是想做什么?
他一边困惑,一边将人引进客厅。
待丫鬟奉了茶,盛子都才起身道,“我等来的冒昧,还请尚书大人海涵。”
曹书砚笑了笑,等盛子都接下来的话。
“夏家无男丁在京城,我等身为夏家女婿,少不得要站出来为夏家十姑奶奶说句话了。”
曹书砚脸色一变。
盛子都却似没看到,继续道,“十姑奶奶以冲喜的身份嫁入曹家,品性温厚,孝伺长辈,与曹少爷三年夫妻恩爱和睦,如今却被曹家人冠以克夫的名头要将其关入曹家庵堂,我等来求曹家一个说法!”
李书文起身,脸色严肃,“十姑奶奶嫁入曹家前,苍桐镇数众大夫均断言曹家少爷活不过半年,十姑奶奶精心伺候让他多活了三年,所谓克夫从何而来?!”
邹鹏程起身,眉眼精明,“当年曹家老太爷曾亲口许诺,待曹家少爷宾天之后,十姑奶奶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怎么?曹老太爷因曹家少爷宾天陷入昏迷人事不省,曹家就想矢口否认,不认这个话了?!”
三人众口一词,句句指责曹家没有规矩,言而无信,苛待夏家出嫁女,没有世家之风!
曹书砚的脸色黑的吓人。
好在还有大家之风支撑,总算没有当场甩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此事我尚不知情,诸位还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曹书砚匆匆离去。
曹老将军闻言,大发雷霆,“混账东西!谁干出的这龌蹉之事?”
“爹,事情尚未清楚,咱们也不能听盛子都他们片面之言……”曹书砚心里也憋屈的很,想他堂堂一个户部尚书,何时受过小辈的气?
今儿个头一遭,被几个年纪轻轻的给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曹老将军大怒,“盛子都是什么人?他孤身一人能在三皇子、六皇子与慕家眼皮子底下站稳脚跟的人,会是血口喷人的人?!”
曹书砚想想,蹙起了眉头。
“你去,到柳树胡同把人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谁在老二昏迷不醒时这么闹事儿?!”曹老将军瞪眼。
曹书砚忙点头,出门去吩咐人。
曹家父子两个结伴去了客厅见盛子都等人。
另一边,曹书砚的夫人接待了三娘、八娘与瑶娘。
得知八娘有了身孕,又连声道恭喜。
前面的事曹书砚自然派了人知会曹夫人,曹夫人不敢怠慢,挑了几个时下的话题与几人笑聊着,一边留意前院传来的动静。
待前院传来柳树胡同二房的人来的消息,曹夫人的心微微提起。
八娘几次想发飙,都被三娘眼神止住,瑶娘用手压住。
好容易前院派了人来传话,说要留盛大人吃午饭,曹夫人忙安排贴身的婆子去张罗,一边将几人往偏厅引。
八娘嘟囔,“一句话的事儿,把十娘放了不就结了,一直拖……”
瑶娘扶住八娘,“你这头胎,走路要特别小心,别一惊一乍的!”
八娘嘟着嘴,不吭声了。
曹夫人在心里轻叹一声,拿帕子沾了沾额头的薄汗,吩咐婆子,“去弄些冰块儿放在偏厅,有身子的人最见不得热。”
却没等几人走到偏厅,前院又来人传话,“二房放了和离书,六奶奶……夏家十姑奶奶身子有些不舒服,盛大人说不留下吃饭了,请盛夫人快些出去接应。”
曹夫人一听,脸色就有些变化。
什么叫身子有些不舒服,怕是二房的人用了手段。
不禁在心里把二房那些拎不清的骂了一通。
三娘在京城这么多年,显然也清楚大家子里的手段,那小厮话甫落,她的脸就是一白,扑过去问,“怎么个不舒服法?人可还能走动?”
丫鬟欲言又止,八娘在旁一声喝,“说!”
那丫鬟吓的一个哆嗦,曹夫人刚想上前拦话,三娘一个冷眼看过去,曹夫人叹了一声,闭上了嘴。
那丫鬟见自家夫人也不敢为难,忙道,“夏家十姑奶奶是被人……抬进来的,瘦的很……说了两句话,人就昏了过去……”
言语间也有几分唏嘘。
三娘几人脸色大变,八娘大骂,“狗屁大家族!十娘要是死了,我跟他们没完!三姐、瑶姐,我们走!”
三娘点头,朝曹夫人点了点头,与瑶娘、八娘径直离去。
曹夫人苦笑,问那丫鬟,“你说的都是真的?二房真把人给折磨的……”
“夫人,奴婢说的还是轻的。”丫鬟看着三姐妹走远的背影,想到夏家十姑奶奶的惨状,吞了吞口水,“六奶奶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脸就巴掌大,眼窝深陷,灰白灰白的,头发干枯的都成坨了……”
曹夫人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六小子这才去几天?”
曹夫人身边的婆子就唏嘘道,“怕是六少爷不行的时候,二房就开始搓磨六奶奶了。”
“真是……”曹夫人半天想不出指责的话,狠狠道,“胡闹!”
……
前院。
八娘一看到十娘的模样,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十娘!”
她扑将过去,李书文险险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碰到十娘,“大夫说她内伤颇重,你小心不要碰到她。”
眼前躺在躺椅里的女子,一头乌发干的像草,长短不一,一坨一坨的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一张清秀的脸此刻却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发白,活像头骨上蒙了一层脸皮;一身簇新的绸缎衣裳空荡荡的在身上,风一吹,清晰可见飘荡的幅度;露在外面的一双手,瘦削的只剩骨头,偏还有着没有褪去的紫红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