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瑶抬了下眸子，没理吴昊的话，而是伸出手，去端桌子上的酒杯，指尖还没碰到杯子，想到这是吴昊给自己倒的，就转手拿了一个没开瓶的酒，用楔子打开，昂起头，喝了一口。

吴昊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陆半城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大概是喝酒喝得有些多，想去上厕所，起身，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离开了。

包厢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吴昊突然低声开口说：“生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混蛋，特别不是男人？”

他没等北漠瑶回话，就自顾自的继续开了口：“你心底一定很看不起我吧？我不傻，看的出来，自打你知道，我和蒋纤纤搞在一起后，你就不太愿意搭理我了，我刚刚拉的椅子你不坐，我刚刚倒的酒你不喝……”

吴昊轻叹了一口气，面上染了几分茫然和哀愁，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接着又出声：“……不过，生哥，今晚你肯过来，有这个心，我就满足了。”

从进屋到现在，一直都沉默着没发出过半点动静的北漠瑶，放下手中的酒瓶，一脸认真的望着吴昊开口说：“我来不是为了你……”

吴昊忽然觉得，陆半城刚刚说话虽然噎人，但却总好过北漠瑶呛人。

吴昊心塞的喝了几口酒，才出声：“那生哥，你来是为了什么？”

北漠瑶没卖关子，直奔主题：“高中的时候，我和云染熟不熟？”

“你为什么忽然来找我问小爱？生哥，你该不会对小爱有意思吧？”

婚事告吹了，到手的媳妇现在不知去向了，竟然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八卦……北漠瑶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吴昊，没一点要回他话的意思。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吴昊懂北漠瑶那道眼神的意思，收起了自己好奇的心思，歪着头，很认真的沉思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高中的时候，你和小爱应该不熟吧？”

“没见过你和她私底下有什么接触啊……那会儿，你一心只想着去当兵，对女人半点心思都没有，你能和小爱熟到哪里去？”

“非要找点交集，就是高中你为她打过一架，哦，也不是为她，是为了暖暖……”还是因为蒋纤纤啊……吴昊有些怕回想往事，就直接跳过了详情：“……如果偶尔打个招呼，说一两句话，称得上熟的话，那你和小爱算熟……”

吴昊看北漠瑶紧盯着自己，没说话，以为他是不信自己说的，就举起手，发誓一样的开口说：“生哥，我刚刚说的千真万确，我媳妇和小爱是好朋友，你要是真跟小爱有点什么，我媳妇肯定会知道的。”

北漠瑶收起了视线，靠着椅子，静坐了片刻，起身。

在他迈步离开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低头看了一眼一个劲灌酒的吴昊，开口说：“许温暖现在不是你媳妇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一针见血啊……戳的正喝酒的吴昊，忽然就呛到了自己，弯身，狼狈的咳嗽了起来。

刚迈了一步，北漠瑶想到，自己刚刚开了一瓶酒，他知道金额，就掏出手机，当着吴昊的面，支付宝转了账，然后在吴昊彻底惨白的面色中，北漠瑶没在做更多的逗留，大步离开。

……

连吴昊都这么说，难不成，高中的时候，他和她真的不熟？

那他为什么给她起绰号？为什么匿名给她写信？

难不成，那会儿的他，没想着要感情，但和现在一样，被她吸引了，所以他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才匿名写信的？

北漠瑶像是陷入了什么难题一般，在路边站着想了许久，都没找到答案。

心底难免变得有些烦躁，就想抽根烟，北漠瑶摸了摸兜，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时着急，钱包和烟都没带。

他有些抑郁的吐了一口气，抬起眼皮，看到旁边有家银行，想着可以无卡取现，就迈步走了过去。

取完钱，北漠瑶拐去了旁边的超市，随手拿了两盒他平日里喜欢抽的那个牌子的烟，丢在了收款台上。

收银员还没报金额，北漠瑶就丢了三张一百元过去。

“收您三百，找您二十八元。”收银员微笑的答完后，刚准备伸出手去拿北漠瑶丢在收款台上的钱，北漠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最中间的那张钱上，有着一行字，笔迹略感熟悉，他眉心紧蹙了一下，忽的就伸出手，将那张钱抢先拿了起来。

“先生？”恰好也去拿那张钱的收银员，指尖落了个空，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望向了北漠瑶。

北漠瑶像是没听见一般，将那张纸币拿到眼前。

纸币有些旧，想必是流转过很多人的手，字迹的颜色也有些变淡了，但却足够他能看清楚上面写的字。

字体工整，对比现在，笔锋略显青涩，可北漠瑶只是凝望了几秒钟，就在心底万般确定，那是他的字。

纸币上只有六个字，很简单的六个字。

可他却专注的望向了上面的字，在心底一个字一个字、辗转反复的默读了好几遍，才将那句话，完完整整的拼凑在一起。

“小做-爱，对不起。”

小做-爱，对不起……

小做-爱……从小A信上，可以了解到，那是他高中时，取给她的绰号……

对不起……他是再给她道歉吗？

若真的像云染和吴昊所说的那样，他和她高中时并不熟悉，那他又有什么需要给她道歉的？

还有……他为什么不当着她的面，对她道歉，为什么要写在纸币上？

这个纸币写字的游戏，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母亲说，如果有什么话，不敢对你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说，那就写在纸币上，兴许有一天，可以流转到那个人的手上。

这些年来，他从没玩过那个游戏。

因为一直以来，他生命里没有过什么重要的人，直到他遇见了小麻烦，他以为那是第一个，也以为哄小麻烦开心的那一晚，是他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没想到……曾经，曾经他已经玩过了……

北漠瑶握着纸币的手指，开始轻轻地颤抖，他平淡无波的脸上，有着细微的情绪开始浮动。

服务员悄悄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看他盯着钱，像是定格了一般，迟迟都没有反应，就伸出手，敲了敲收银台：“先生？”

北漠瑶浑身打了个激灵，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先生，您还少一百元。”服务员说。

北漠瑶立刻伸出手，从兜里重新掏了一张纸币，放在了收银台上。

他拿了烟，连找零都没等，就夺门而出，离开了商店。

他快步的奔到自己的车前，伸出手，拉开了车门，坐在驾驶座上，猛踩了油门，就冲着顾家老宅开去。

事情绝对不像是云染和吴昊说的那样，高中的时候，他和她绝对发生过什么交集……

否则他不会，在纸币上写下这句话。

只是……八年前，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为什么他的大脑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北漠瑶想着，踩油门的力道更重了。

他不顾红灯，也不顾超速，只是拼了命的往顾家老宅赶。

他要去翻找他高中时的东西，兴许，兴许他可以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他一定遗失了，一段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

将车开到顾家老宅的院门口，北漠瑶连车火都没熄，直接走到紧闭的大门前，伸出手，用力的按起了门铃。

直到门铃响了三声后，他才想到，他车上有老宅的钥匙，然后急忙折回车前，从储物盒里拿了钥匙，打开门，快步冲着屋门口走去。

刚走到院正中央，屋门口的灯亮了，屋门被打开，听见门铃的张妈走了出来。

她大概是睡着后，被吵醒了，整个人有些茫然，站在门口，盯着匆匆过来的北漠瑶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

她年轻的时候，就在顾家老宅帮佣，打小看着北漠瑶长大，早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了。

自打他去年年初，因为梁豆蔻和顾老先生闹得不开心后，几乎都没怎么踏进顾家老宅的大门了，此时看北漠瑶忽然回来，张妈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就冲着北漠瑶迎了上去：“小少爷，你可是回来了，赶紧让我瞧瞧，你看看，这都瘦了……”

北漠瑶着急上楼，冲着围着自己心疼来心疼去的张妈喊了声“张妈”，就直接踏步冲着楼上走去。

张妈紧随其后的跟上：“小少爷，你饿不饿？我现在去厨房给你准备点吃的。”

北漠瑶摇了摇头，简单地道了一声谢，伸出手，推开老宅自己卧室的门。

“小少爷，您今晚要睡在老宅吗？我这就去给您铺床……”这还是这一年来，小少爷第一次要在老宅睡，顾老先生明天醒来，肯定要高兴坏了……张妈笑的合不拢嘴的从柜子里抱了床单被罩出来。

北漠瑶没制止张妈，直接走到落地窗前的书柜前，拉开抽屉，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