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她,在听完他一长串的话后,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紧绷着唇角,没再吭声。
不知她是不是被他句句揭短、刺伤软肋自尊的话伤到了,她的眼神有些黯淡,木木的,毫无生机。
她的沉默,让陆半城也跟着没再开口说话。
卧室里,一片安静。
陆半城居高临下的盯着许温暖,注视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心底泛起了一阵说不出来的惊慌,陆半城才一脸寒肃的又开了口:“你不是不想和我有过多的牵扯吗?正好……”
那晚的事情,是他不对,所以后来,她怎么对他冰冷、厌恶,他都受着。
可她拿掉孩子这件事,他真的接受不了,也容忍不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接近她。
陆半城强迫自己不要被心底深处的那一抹疼痛和柔软所迷惑,稳着语气,继续开口说:“……我现在也不想和你有过多的牵扯,我强迫了你,你杀了我的孩子,从现在起,我们两不相欠了!”
是的,两不相欠了。
他对她的愧疚,对她的疼惜,以及对她的喜欢,在她手起刀落杀死他的孩子那一刻,就已经被她残忍的斩断了。
“你放心,结婚一周年的那一天,我肯定会放你走,在此之前,你也不用担心我还会像是之前那样打扰你,纠缠你,因为……”
陆半城顿了顿,嘴里的话,字句清晰而又冰冷的又流淌了出来:“……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谁,跟我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陆半城说完,没等许温暖有半点的反应,就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次卧门外,传来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客厅的门被拉开,被甩上,偌大的公寓里,一下子变得空旷了下来。
许温暖维持着陆半城离开之前的姿势,在床上双眼无焦距的盯着窗外,呆坐了许久,才缓缓地动了动眼珠,慢慢的回过神来。
她拉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蜷缩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做完手术的她,浑身上下,哪里都很难受,医生告诉她,回家后一定要静养,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晃得全都是下午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她躺在手术台上时,眼泪就跟绝了堤的河流一般,哗啦哗啦的往下流。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体内和她血脉相连的那个孩子,在一点一点的从她世界里消失。
明明打了麻醉,可她还是疼的全身发抖。
她不是只会给吴昊生孩子,她和陆半城走到现在这一步,和吴昊没有任何的关系,哪怕她的生命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吴昊的存在,她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即使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时常惊醒,总觉得她在被人欺负。
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更是提醒她,那一晚她到底是怎样绝望而又无助的、眼睁睁的看着被陆半城夺走了自己清白。
她恨陆半城,她怕自己把这份恨意带给了孩子。
一个不被母亲欢迎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会有多大的幸福?
她把吴昊当深爱,吴昊却背叛了她;她把陆半城当朋友,陆半城却强-奸了她……她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她还欠债累累,她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思去养一个孩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真的生下了这个孩子,她不愿意和陆半城在一起,把孩子留给陆半城养,她走了,对孩子又好吗?
无论是那一条路,都是错误的路。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孩子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
许温暖在家静养了一周,就返回公司上班了。
许温暖进的是公司的业务部,签下的单子越多,相对拿到的工资就越高,为了赚钱,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其他的时候,都是在忙和工作有关的事情。
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日子,很苦很累,但至少可以让她不去回想从前那些难过的事情。
大概就是从她拿掉孩子的那一天起,她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下班后和同事一同出去聚会,就连以前没事干都会玩两把的游戏也很少上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还是那种喜欢笑的模样,可是等到外人都走了,留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发呆的时间,远多余从前,有时候,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就会很茫然的停下脚步,盯着某一处,愣起神来。
自从陆半城和她大吵一架离开后,她不知道陆半城有没有回过家,反正她在家的时候,他都不在。
如他那晚所说的一样,他和她两个人就像是从没出现在过彼此的生命中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和关联了。
若不是偶尔她想到,她和他还有一纸婚约,很多时候,她也会恍惚的以为,她和他从来都没有相识过。
这样一平如水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进了四月。
不知道是她这一个月以来,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扑在工作上,还是最近的天气不稳定,忽冷忽热,四月的第一天,许温暖早上醒来时,感觉自己有点头疼,像是要感冒的迹象。
她没太在意,直接换了工作服,就去了公司,一天见了七个客户,绝大多数都是在外面跑,就连午饭,都是在蛋糕店,随便买了两个面包凑合着填饱了肚子。
等到忙完工作,乘坐公交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头疼的更厉害了,许温暖胡乱翻了一盒泡面,当晚饭解决掉温饱问题后,就冲了个澡,喝了一些热水,早早的爬上床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忽冷忽热,难受的厉害,大脑也变得昏昏沉沉,开始做起了梦。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梦了些什么,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到了后来,脑海里就晃出她被人狠狠地压在身下,撕扯衣服的画面,她又怕又慌,求了许久,那人也没放过她,然后她就在梦里,绝望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画面就转变成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医生给她做手术,拿掉孩子的画面……
睡梦中的许温暖,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眼泪越流越多,到最后都发出很轻很轻的呜咽声。
也不知道她这般压抑的小声哭了多久,她忽然打了个哆嗦,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
入眼,是一片漆黑。
她平躺在床上,深吸了好几口气,伸出手按了一旁的开关。
室内灯光亮起,她盯着天花板愣怔了一会儿,才勉强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头重脚轻的厉害,抬起手,摸了一下额头,烫的吓人。
许温暖靠在床头,稍微调整了一下梦里的心情,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烧的有些厉害,腿软的使不出来力气,她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磨蹭出次卧,进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捧了一碰冷水,扑在脸上,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这才拉开门,迈着步子,缓缓地蹭出洗手间,去了餐厅。
稳着有点发抖的胳膊,接了一杯温水,刚举到嘴边,就隐约的听见餐厅外,传来门响的声音。
许温暖喝水的动作,微顿了下来,等了会儿,没听见任何的声音,以为刚刚是自己的幻觉,便仰起头,喝了半杯水,放下水杯,拖着沉软的身体,勉强的挪到客厅的茶几前,拿了医药箱,瘫坐在沙发上,找起了退烧药。
翻了没几下,许温暖又听见了一道很轻微的门响声,她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看到主卧的门被打开,一个月没见的陆半城,穿戴整齐的拎着一个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以前常住在这里,想必很多常用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他今晚回来,是收拾一些重要东西的吧?
许温暖盯着陆半城看了不到一秒,连他眼神都没碰触,就低头,重新看向了医药箱。
陆半城特意找了个深夜,回家,没想到竟然还会和许温暖打个照面,他在她望向他时,全身僵硬了一下,原本关门的动作,静停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已经没再看他了,低着头,在医药箱里不知翻找什么药。
她生病了?
她脑袋垂的有些厉害,他看不到她的脸庞,但却从她的身形上可以看出,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她瘦了许多。
她应该是找到了她要吃的药,将医药箱放在了沙发上,拿着一盒药,站起身,步子很缓慢的进了餐厅。
随着她身影的消失,陆半城将视线从餐厅门口抽了回来,重新落到了茶几上,上面摆放着一盒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