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哥儿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他就不该离开哥儿的!
只怪他当时想着自己一个奴仆能做的太少,又想着林姐儿脱籍了,日后能帮上哥儿的地方更多,他才一咬牙暂时离开哥儿去安置林姐儿。
想到自己离开哥儿让哥儿遇到那样的事,纳兰氏就痛恨起自己。
好不容易得了哥儿的落脚地儿,他连夜里也不敢停歇,脑海中全是哥儿枯寂的样子。
见到人了,哥儿也确实憔悴得令他不忍心多看又不忍不看。
可哥儿说这是脸上涂了药。
神情平静温和,简直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可这样的温和,不是经了事,哥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了?
用了饭食,纳兰氏径直吩咐随侍去叫了热水要服侍卿云沐浴。
卿云看着纳兰氏霜白的鬓发,拒绝的话怎么也坚持不下去。
明明分离时奶公还是一头乌发,林姐儿那又都是喜事……
这是他的奶公啊。
比之父亲大人更亲,待他比亲生女儿、儿子还要亲的奶公啊。
虽然不想让他伤心,可不让他看,只怕他会更伤心吧?
他也确实许久未沐浴过了。
虽然小音还有姑母的侍从都有意服侍他沐浴,他都拒绝了。
不想被旁人看到自己身上的伤是一回事,他自己也不想多看。
像是回到了幼时一般,奶公连脱衣都不许他伸手。
纳兰氏手颤抖得厉害,看到衣服掩映下狰狞的伤疤,他眼前都是黑的。
晃了几晃,被他的哥儿扶住了,纳兰氏怔怔看着哥儿盛满了关心的眼,狠狠掐了手心一把,将所有的悲痛交加全都锁了起来。
哥儿都没哭,他怎么能招惹哥儿,还要哥儿来关心他!
可,哥儿到底受了多少罪!
这天杀的贼人!对着哥儿这样的,怎么也能下得去狠手呢!
纳兰氏心中狠狠诅咒着将卿云害成这样的人,目眦欲裂。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呢?
纳兰氏想要伸手碰一碰,却连手也抬不起来。
他知晓哥儿失了清白,知晓哥儿被折磨过,可却不敢想象一下。
他不想想象,可噩梦却萦绕不散。
眼前所见却比噩梦更加令他心痛。
初雪般的肌肤上伤痕纵横交错,即使已变得很淡很淡,可,怎么会这么多?
还有那手臂,那大腿……
竟没一处不让他心痛的!
他不想当着哥儿的面流泪,可怎么控制得住!
这是往他心上插刀啊,还不如往他心上插刀!
纳兰氏用力抹着眼睛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泪水,他只能紧紧抱住了卿云的肩膀,泣不成声。
“奶公,是不是很丑啊?”
卿云轻轻拍着奶公的肩膀,轻轻地问。
纳兰氏拼命地摇头,从卿云肩上抬了头,“哥儿好看,天下再没比哥儿更好看的了。”
“我不敢看,真的不丑吗?那伤痕淡了吗?只要不那么多就好了……”
听着卿云平静地问着他,看着卿云就像是平日里他同他商量着给画着色时,他微微皱了眉头发着愁一般的神情,纳兰氏震惊的反应不过来。
哥儿他为何会这么平静!
就好像说的不是他的伤一般。
“我最信任奶公了,奶公,这样不会吓到人吧?我不想吓到她……”
卿云抬头看了一眼奶公,又垂了眸,咬了下唇犹疑着问。
哥儿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