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氏一回到房间便见卿云从里间迎了出来,心中又是百感交集。
在卿府中,哥儿几时这么主动亲近他过?
一时又想到卿音的话,纳兰氏不由别了下脸压下翻涌上来的情绪才转过头笑着看向卿云。
卿云一眼就看到了纳兰氏仍泛红的眼眶,略略一想便知晓奶公定是听了小音的话又难过了,他装作不知晓的样子,笑着上前挽了纳兰氏的胳膊。
“奶公,您回来得正好,您快帮我看看这样配色合适吗?”
纳兰氏任卿云挽着进了里间,一眼看到桌边的针线筐,他心中又是一恸。
触目所及,双耳所听,无一不让他难受。
可他的哥儿却是如此欢喜,如此的自在。
努力集中精神和卿云讨论了一会儿,看他欢欣鼓舞地重又拿起针线专注手下,纳兰氏静静看着,仍觉得自己恍若梦中。
可,这样的梦,真好啊。
或许,他应该看开一些,这样他就能跟着哥儿一起欢喜起来了吧?
纳兰氏想着,却压不下那一股难受。
他竟还不如他养大的哥儿看得开。
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
对哥儿遭遇的事,对哥儿选择的妻主,对哥儿往后的生活……
卿云注意到纳兰氏眉眼哀伤,便时不时停了针线同纳兰氏说些路上的见闻。
纳兰氏确实想知道自家哥儿这些日子的生活,可他连提都不敢提,唯恐一不小心便戳到了哥儿的痛处。
可哥儿脸上毫无阴霾,提起这一路上的奔波,竟是眉眼含笑。
每一句话,每一个地点,每一件事里面必定有那位申娘子。
与其说哥儿在同他说路上见闻了什么,倒不如说哥儿在告诉他,他跟着那位申娘子走过哪些地方,那位申娘子为他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话。
哥儿聪明,记性好,他是知晓的。
可连琐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一滴都不遗漏,哥儿竟用心到了这种地步吗?
而他竟无法从哥儿说的话中挑出那位申娘子的一点不好来。
哥儿并没有说他自己的感受,哥儿他也不是多擅长表达的人,说起事来也多是平铺直叙,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能感觉到那位申娘子的用心。
哥儿虽聪颖,却是娇养在闺阁中长大的,有些事他只是看到了听到了,没人告诉他,他是不会察觉下面的波涛暗涌。
那位申娘子……何以能用心至此?
昨夜只是说了一会儿便被打断了,后来哥儿也没有再提,他也不敢多问。
可哥儿提到了他遇到那位申娘子时手脚俱不能动,浑身脏污,又生了病。
一个女子如何能为一个陌生的男子做到这种地步?
纳兰氏越想便越是心惊,“哥儿,她若是别有……”
一句话还没说完,对上卿云沉静的眼,纳兰氏默默咽回了剩下的话,哥儿他并不是失了理智啊,至少跟大公子那时完全不一样。
“奶公,不知晓她心意时我曾想她若是对我别有所图就好了,我想她若是能同我在一起,没名没分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