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刑满释放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凌寒开始失眠,白天上工时注意力也不集中,总是出错。监狱方面安排她和其他近期将要出狱的服刑人员一起参加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对凌寒有一点帮助,至少她不会整夜失眠了。可是睡着之后,她却总是做梦。
梦里她走在一条荒凉的路上,周围是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前路,只能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迷雾的另一端好像有一个女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大声地回应,可那声音却消失了。
她有时候会梦到她在大学的琴房里弹琴,左澜闯进来拉她去看学校放的露天电影。
她还梦到了他,他还是那个瘦高的少年,在漫天的大雪中朝她走过来,他径直从她身旁走过,目不斜视,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凌寒解释不了这些梦的内涵,但她也没有将这些梦境告诉心理辅导师。她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话。
周科长在监狱工作了几十年,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服刑人员,其中有些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凌寒便是其中一个。从她入狱的原因到她入狱后的表现和她遭遇的意外,都很难不让周科长格外关注。
听到顾管教上报的情况后,她很担心凌寒的心理状况,特地叮嘱心理辅导师留意凌寒。而她本人也亲自将凌寒叫到办公室跟她谈话。
“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
“凌寒,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谈话结束前,周科长最好问道。
凌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出狱的时间,能不告诉任何人吗?”
周科长一下子就明白了凌寒所说的“任何人”指的是左澜。
“凌寒,你为什么不想——”
凌寒打断了周科长的疑问:“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单纯地不想。”
“嗯,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想要通过途径知道的话,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周科长实话实说。
周科长说得是实情,左澜是律师,在司法系统里有些人脉,只要她想知道,就不难打听出来。
回到监舍,凌寒回想着刚才周科长的话。她也很了解左澜,上次的事虽然会让左澜难过,但左澜绝不会因此就赌气放弃她。她多半是阻止不了左澜来接她出狱了。
凌寒想她见到左澜后要说什么,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让她觉得适合的句子。他呢?他回来吗?不,他不可以来,绝对不可以!她可以承受面对左澜的尴尬和难堪,但她绝不想让他在这个地方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这一夜,凌寒又彻底失眠了。自从乔楠死后,她再也没有哭过,可今晚她又忍不住流泪。她害怕,害怕看到她在乎的人同情怜悯的眼神,害怕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了可以和她在乎的人并肩走在阳光下的资格和勇气。